老统领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转身往屋里走:“老夫早已不是禁军统领,记不清这些事了。”
“记不清?”符青追上去,挡住他的去路,“那晚是不是有太医带着药箱进了御书房?是不是符颜公主陪在里面?是不是直到三更天,你才看到符翼殿下从侧门离开?”
老统领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出骇人的精光:“符大人慎言!”他的手按在门环上,指节因用力而白,“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这是天定的规矩,你我做臣子的,守好本分便是。”
“本分?”符青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方才让心腹誊抄的贡品账册,“那这个呢?牵机散是西域奇毒,见血封喉,可先帝嘴角的血是暗红色,分明是中了慢性毒。御书房的点心是谁送去的?近几日侍疾的宫人是谁调派的?老统领在禁军待了三十年,这些事瞒不过你的眼睛。”
老统领的目光在纸上扫过,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抓起墙角的扁担就往符青身上劈。
符青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扁担砸在青砖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两人在院子里缠斗起来,老统领的招式狠戾却带着迟滞,符青避开他横扫的一腿,忽然扣住他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护着先帝挡刺客时留下的。
“你当年能为先帝挡刀,如今为何要包庇凶手?”符青的声音里带着血丝,“难道你忘了,是谁在你儿子病重时,派太医连夜诊治?”
老统领的动作停住了,斧头哐当落地。
他望着符青,眼眶慢慢红了:“上个月,小孙子在府学被人打断了腿……”他声音颤,“孟秦派人来说,只要我把嘴闭紧,就能保全家小。”
符青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不是没人知道,只是恐惧像一张网,把所有知情者都困在了里面。
他松开手,老统领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斑驳的土墙滑坐在地,双手插进花白的头里,出压抑的呜咽。
暮色漫进院子时,符青走出宅院。马车在巷口等他,车帘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黑色的坐垫——那是他特意让人换的,怕沾了血迹招人耳目。
符青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符颜在朝会上的样子。
她念诏书时语调平稳,应对李尚书验诏时从容不迫,甚至在分派驰道工程时,都算准了能借此掌控东境的粮草运输。
那个总爱穿着骑装、在马场上纵马飞驰的公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还有一事。”心腹压低声音,“昨儿个夜里,有人看到符娜公主府的内侍,悄悄去了符青大人的府邸。”
符青猛地睁开眼,车窗外的灯笼晃过他骤然变冷的脸。
符娜?那个平日里只顾着研究历法、连朝会都很少言的妹妹,竟也掺和进来了?他忽然想起符翼登基时,符娜跪拜的姿势格外标准,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当时只当是她谨守本分,如今想来,那或许是在掩饰眼底的情绪。
马车行至街角,忽然被一队巡城兵拦住。领头的校尉举着火把凑近车窗,火光映出符青平静的脸:“原来是符大人,深夜出行,可要小的护送?”
“不必了,只是有些公务要办。”符青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校尉看清令牌上的麒麟纹,立刻躬身放行。
马车重新启动时,符青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这都城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而握着棋秤的那只手,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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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时,已是三更。符青推开书房的门,见案上多了一张字条,是心腹留下的:“李尚书府中夜半失火,老大人不幸罹难。”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腹几乎要将纸页戳破。
李尚书白日里那句“细微差异”,终究成了催命符。
他走到舆图前,指尖从都城一路滑到南郡,又转向西域,最后停在北境的要塞——那里是孟秦的驻军之地。
符颜和符翼布下的网,比他想象的更密,也更狠。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符青抄起案上的匕掷过去,只听“叮”的一声,匕钉在窗棂上,黑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他走到窗边,见匕上缠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明夜子时”。
符青扯下字条塞进嘴里,纸浆的涩味在舌尖蔓延。
他知道这是谁的邀约——在这满城风雨里,还有人不甘心做棋子。
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等着吞噬所有试图挑战它的人。
他转身走到案前,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蘸饱浓墨。
这次他没有画舆图,而是写下三个名字:符颜、符翼、孟秦。
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了第一声鼓点。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符青的书房还亮着灯。
案上的字已经干透,墨迹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而他握着笔的手,终于不再颤抖。
“姐姐,你们不仁,就别怪本座不义了。”符青暗暗攥了下拳头,眼底的灰暗与疯狂,此刻在无限的被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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