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可此刻。
终究要为自己做一次主,终究要以身为子,跳进这棋盘中破了这个死局。
因而没什么要犹疑的,因而就拂起袍袖,拆开帛带,把那道长长的伤口完完整整地暴露于这泼天的大雨中了。
这数日来,她总在夜里推窗接水,谢韶见惯了,从来是不屑来管的。
总之接点儿雨水能干什么呢,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雨下得真大啊,冰凉凉地打在伤处,打得可真疼啊。
这伤处的皮肉还不曾长到一处呢,又被这豆大的雨砸得皮开肉绽。
孩子在殿里虚弱地哭,虚弱得呻吟着,微微弱弱的,在这噼里啪啦的雨声里几乎要听不清楚。
阿磐就那么听着这微弱的哭声迎着凄风苦雨立着,闭上眼睛,也就分不清那流了满脸的到底是雨,还是眼泪了。
她想,人到底为什么要活着呢。
人活着,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的不忍,总有这么多的难处,这么多的苦,这么多的无解啊。
可也该高兴啊。
能在这死局中为自己和一个绝路中的孩子做一回主,是该高兴啊。
雨势仍旧很大,伤处疼得人忍不住地打颤发抖。
掩了窗子,她在疼痛中拨开珠帘,朝着殿门走去。
谢韶高大的身影在摇摆的风灯下立着,愈发像地狱来的恶鬼罗刹。
一推开门,就见那恶鬼冷着脸,“干什么?有我在,谁也别想出去!”
这急风大雨,并着伤处的疼,人在殿中也依旧似在雪窖冰天中。
可她心里高兴啊,高兴就没有什么可与恶鬼恼的。
在那恶鬼的冷眼凝视下,阿磐徐徐拂起宽袍大袖,也徐徐地抬起了左臂来。
那臂上如今是一道长长的,湿漉漉的,血肉模糊的口子,好似咧着嘴巴,嘲讽眼前这要吃人的恶鬼。
她笑着,她的话声也似从幽冥地府中传来,“叫医官来。”
不管是不是妺喜,不管情不情愿,谢韶这回都没了不叫医官的理由。
他的主君不许二公子见医官,却从来没有说不许夫人出殿。
也许是怕他的主君责罚,他连殿门都来不及锁,撑着雨伞抬步就奔向了茫茫夜雨中。
她就在等人的空当里,把那血肉模糊的左臂紧紧包裹了起来。
无事,没有铜锈,就没有什么事。
包上个几天,等伤口愈合了,也就大好了。
子期先生很快就来了,人来的时候,阿磐听见谢韶在外头叮嘱了一句,“一盏茶的工夫。”
才一盏茶,能干什么呢。
子期一来就要给她把脉,查看伤势。
她庆幸谢韶的薄待,这夜的事没有立即禀告晋君,使她有机会把看医官的机会让给这个可怜的孩子。
阿磐笑着摇头,“子期先生,给这个孩子看看吧。”
子期一怔,“微臣奉命来为夫人。。。。。。。。。。”
阿磐强行打起精神来,“我没事,给我金疮药,先生给他看。”
子期迟疑着,微微别过脸去往外看,大约是要看殿外的谢韶,“这。。。。。。。。。”
你瞧,所有人都领了君命。
不许谢密见医官,不许为他医治。
一盏茶的工夫救不了人,廊下那恶鬼就必定要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