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
李肇低笑。
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瞳里,仿佛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以及一种被极力压抑的渴望……
“你步步为营,处处算计时,没让孤自重?你连孤凯旋入城都要利用,让孤在御街上,当着万民的面,为你做刀,没让孤自重?”
“殿下误会了……”
“薛平安。”李肇打断她。
“你将孤用得如此顺手,可曾想过……孤会如何?”
“想过。”薛绥强忍着腕上和臂上伤口的双重剧痛,压下那一阵令人心悸的麻痒,迎着他噬人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扯开一个极淡的微笑。
“正因想过,才敢劳烦殿下。”
她笑容苍白,却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冷静。
“贫尼相信太子殿下,杀伐决断,自有分寸。”
李肇喉结滚动。
她继续道:“殿下即使恨我入骨,也绝不会放过这个立威固权的机会。殿下今日雷霆手段,震慑朝野,不也正合心意么?”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李肇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甚至带着点“我懂你”的姿态激得眼眸沉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酒后的喑哑。
“到了此刻,还在诡辩!”
“殿下言重了。”薛绥的声音低哑了一些,因疼痛和强忍咳嗽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却异常清晰冷静。
“方外之人,慈悲为怀,不愿见蠹虫啃噬国本,将士血冷疆场。郑国公府罪证如山,天理昭彰,贫尼不过是将真相捧到了日光之下,借殿下之手拨乱反正。此举,既解黎庶之恨,亦可抚慰阵亡将士英灵。殿下……难道不觉得痛快?”
她顿了顿,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殿下为国除奸,名正言顺,青史当留一笔。贫尼不过略效薄力,何谈利用?想必那些冤死的将士英灵,也会乐见其成。殿下……以为呢?”
“你利用孤,还要孤对你感恩戴德?”
李肇一声嗤笑,短促而冰冷。
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被愚弄的戾气。
“薛平安,你怎么敢的?”
“殿下若觉得被利用……”薛绥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大可现在就杀了贫尼。”
“杀你?”李肇嗤笑,指腹擦过她腕骨内侧那个淡色的疤痕,“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薛绥蹙眉,却不肯示弱。
“那殿下想如何?”
“你欠孤的,自该百倍偿还——”
“贫尼一无所有。”
“你有。”李肇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呢喃的危险,“你有这条命。”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颈,指腹按压着敏感的穴位,迫使她抬头,黑眸森森。
“还有,你这个人。”
两人之间很近。
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薛绥脸色微沉,“殿下不妨动手试试?”
李肇扬眉,似有若无地掠过她苍白的唇线:“你就这么想找死?还是你就这么笃定,孤会任你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