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认同的「杀伐果断」,是像她刚才那样,以无上剑道,行雷霆一击,煌煌如天威,一剑斩出,邪魔授,清冷而高洁,不染半点尘埃。
而不是像他这样,用阴谋,用诡计,布下这吞噬人心的血腥大阵,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一位藏在幕后的魔王,欣赏着猎物在绝望与疯狂中挣扎,最终自我毁灭。
在他的世界里,对付敌人,就要用最有效、最能瓦解对方意志的方式。他享受这种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享受看着敌人从不可一世到绝望崩溃的过程。这能让他感到安全。
可这份让他感到安全的「享受」,在云梦仙子眼中,或许就是「邪异」与「魔道」的根源。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一道由不同世界、不同道心所铸就的鸿沟。
「呵……」林逸自嘲地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血腥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孤寂。他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缓缓转向大厅里仅剩的那个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血煞宗长老,眼中最后的一丝温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千里的漠然。
他一步步走过去,在那长老惊恐欲绝的目光中,蹲下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微笑着轻语道:
「别怕,我不会让你那么快就死的。你不是最喜欢用少女的魂魄炼制法器吗?我会将你的神魂抽出来,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一点点做成最劣等的傀儡。然后,我会带着它,去光顾你最喜欢的青楼。你说……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有趣?」
那长老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中的恐惧化为了极致的崩溃,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竟是活生生被吓得心脉断绝,当场毙命。
林逸缓缓站起身,对脚下那具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尸体,连半分余光也未曾投下。他转身,一步,又一步,踩着粘稠的血泊,向殿外走去。每一步都沉重而清晰,在这座刚刚上演了人性炼狱的死寂大殿中,回荡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孤独韵律。
他走到大殿的门口,灼热而刺眼的阳光猛地泼洒在他身上。光芒万丈,温暖明亮,带着山间清晨特有的草木清香,与殿内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绝望,形成了最尖锐的决绝。
然而,这能驱散阴霾、普照万物的阳光,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丝毫无法渗入他被孤寂与寒意浸透的骨髓。云梦仙子离去时那清冷又带着一丝狼狈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中,比殿内所有的血腥加起来,更让他感到刺痛。
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一丝讥诮的冷笑在他唇边一闪而逝。他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一半身躯沐浴在阳光下,另一半则依旧沉浸于殿堂的阴影中。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偏过头,视线越过殿前的广场,落在了远处几块巨石后,那里有几道身影正鬼鬼祟祟,自以为藏得隐蔽,正欲趁机逃离。他们是血煞宗仅存的几个漏网之鱼。
林逸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几只待宰的蝼蚁。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血云翻滚的天空。然后,在那些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的手掌……猛然凌空一握!
「轰隆——!」
仿佛是收到了君王的敕令,头顶那片由无数冤魂与精血构成的血河炼魂大阵,瞬间出了雷鸣般的咆哮!原本缓慢流淌的血河骤然沸腾,卷起滔天巨浪,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妖异的赤红色,凄厉的魂啸之声响彻云霄!
下一刻,数道粗壮如水桶的血色光柱,如同天神降下的惩戒之矛,带着焚烧一切、炼化万物的恐怖气息,从血河中轰然射下!光柱精准无比地撕裂空气,瞬间便将那几块巨石连同后面躲藏的身影彻底笼罩!
「啊——!」
「不……饶命!林上仙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愿献出所有法宝,只求上仙留我等一条狗命!」
被血光笼罩的几人,护体法力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他们的血肉在血光中以肉眼可见的度消融、气化,神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从天灵盖中撕扯出来,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他们疯狂地求饶、哭喊、许诺,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与悔恨。
然而,林逸只是漠然地看着。
惨叫声很快就弱了下去,凄厉的求饶声在大厅内回荡,却又在瞬间最终化为几缕微不可闻的魂魄哀鸣,被卷入了天空的血河之中,成为了这恐怖大阵新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