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西番莲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擦了擦嘴唇,把剩下的半袋药粉随手丢开。
黑苦艾正在使他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不过对於自身体质的衰败却无能为力,所以他看上去仍然很虚弱,连漂浮在空中都做不到。
“流那蒂卡,看来你还算识时务。既然如此,再交给你一个任务吧。”
他指著挡在纳纳面前的堤法,说:“去把那个碍事的魅蓝杀了,把天使带到我这边来。记得留下天使的性命,我们等一会儿会需要用到她。”
言语之中,显然已经把流那蒂卡算在他那一边了。
流那蒂卡拾起装著黑苦艾的袋子,回头看了眼堤法和纳纳,露出复杂的表情。
“怎麽,这还需要犹豫吗?在加奥身边磨练了那麽多年,你应该很了解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现在的局势下投靠哪一方才是明智的选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
“还是说,行动能力为零的你,连头脑上的这点优势也消失了?”
听著西番莲的嘲讽,流那蒂卡的手指情不自禁握成拳头,指节发白。
没错,他很清楚这种时候该选择哪一方,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他在背负十多年“杂种”称号後学会的道理,也是他生存至今唯一信奉的生存的真谛。正因如此,他才能在每一次面临危机时,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这一次当然也不能例外。
於是,他重新戴上他多年来已习惯了的假面具,露出殷勤而虚伪的笑容。
“我明白了,西番莲大人。”
当他回头面向堤法时,堤法气得咬牙切齿:“混账!我真是看错你了!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直接把你掐死!”
流那蒂卡说:“我别无选择。”
“你明明可以选择的!靠山和同伴哪个才是你真正需要的,你其实早就找到答案了不是吗?”
流那蒂卡定定地看著他,摇了摇头。
“我很羡慕你们能脱离组织,活得这样自由自在,可是这种生存方式终究不适合我。”他叹息了一声,露出遗憾的微笑,“抱歉了,堤法,纳纳。”
堤法感觉心慢慢沈了下去。事情就像他之前担心的那样,向最坏的方向演变了……
他微微侧过头,看著身後的纳纳。
她的手藏在背後,似乎握著某样东西,肩膀弓起,一副随时备战的模样。虽然举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眼神却相当坚定。
受到这样的鼓舞,堤法深吸一口气,抛开多余的杂念让自己镇定下来。
“先别说抱歉,流那蒂卡,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他从腰间拔出匕首,绷紧身体,步履矫健地破风而出。明晃晃的利刃在流那蒂卡的脖子附近落下,几缕浅绿色发丝顷刻间被削落,随风飘散到海里。流那蒂卡不懂得怎麽还手,只是身体摇摆,边躲闪边後退,虽然以吸血鬼的角度来说他弱得实在无以复加,但人类的攻击毕竟还招架得住。
西番莲轻蔑地看著流那蒂卡低水准的表现,很不满意。不过对於一个杂种吸血鬼他也无法指望太多,能暂时牵制住堤法,就算是减轻他的负担了。
现在,没有了堤法的保护,纳纳就如同甕中之鳖,怎麽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他笃定地走向她。
堤法和流那蒂卡一路打进海里,这时眼看纳纳有危险,急忙快速往回跑,口中大喊:“纳纳!”
“没关系!堤法,他不会杀我的。”纳纳显得很平静,既不逃跑,也不尖叫,就站在原地跟西番莲互瞪。
西番莲以前就见识过纳纳的大胆无礼,因此现在也不感到意外。
“以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而言,你的勇气的确值得钦佩。”
“谢谢你的夸奖。”纳纳说,“但是你说错的了,我其实一点也不普通。”
“哦?”
纳纳双手背负在後,直视他的眼睛,口若悬河地说:“我是跨越了两百多年来到这个时代的未来人,是对天花、霍乱、狂犬、麻风等疾病免疫的新世纪人类,也是自布瑞尔以後唯一一个吸收了杰欧瓦血液的纯血天使。我收到过法国王後的亲笔邀请信,埋过法国大主教的尸体,杀过全身硬如钢铁的德梦,还砍过一个跟水果同名的碧骸的脑袋……你说,我怎麽会普通呢?”
西番莲一时被她的话逗得笑起来。
“两百多年後的未来?你怎麽会想到编造这种谎话的?”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包括最後一句。”纳纳不动声色地向他走近一步,“而且……”
“我这次不止是砍脑袋!”
突然间,她的左手向前一挥,洒出一把沙子迷住了西番莲的眼睛,下一刻右手的一根木椿猛力刺出──
“噗!”木椿刺入了西番莲的手心,连表皮都没有刺破。
纳纳遗憾地哀叹一声,脸色难堪地抬起头,慢慢对上西番莲灰白的眼珠。
“玩够了吗?”西番莲冷冷说,“无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人类终究还是人类,你最好给我识趣一点,乖乖等到仪式开始……”
忽地,他的声音顿住了,背後传来一股剧痛。
他转过头,堤法的脸近在眼前,双眼炯炯有神。他的两只手按在他的後背左边靠近心脏的位置,狠命往他体内施加力量,当他的手抽出来时,两把匕首沾满血渍。
他的心脏开始喷血。
眼见自己最後用来维系生命的、无比珍贵的血液,就这样白白流逝了,西番莲勃然大怒。
“放肆!”
借助黑苦艾的力量,他一瞬间转身,揪住堤法,将他的脸摁进沙子里,同时向後扭转他的左肩,哢嚓一声折断了他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