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泰鼓足勇气,一开口就惊到其余人等。徐令仪我兄长好心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得寸进尺了?而店家老板和别的常客更是吓得目瞪口呆,这桌衣着华贵的仨人就是外面传得满城风雨的徐家人?赵小子什么时候能和他们搭上关系了?
这时候,一个稚嫩童音打破双方都不好意思开口的沉寂,是店家的女儿回来了。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后面还站着一路尾随而来的梦行云。
“你叫我好找,多亏小姑娘心善。”
姚文泰见了她像见了无常似的,嘴上不甘地嘟囔着时辰未到。另外三位见了她,是十分尊敬地起身微微躬身。尤其是徐令仪,刚才还在诽腹,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了,还想赵兄台若是把他姐姐请去太平楼,他一定举双手赞成。
姚文泰看出徐令仪的怦然心动,将计就计道:“姐,我这不是在答谢这三位公子嘛。没有他们出手相助,我们家年三十都要被给我毁了。”
“呵,你还知道啊。天色不早了,快随我回去。”
姚文泰又道:“姐,平日都是您在操持家事,弟弟不知您的辛苦是弟弟不对。今日我走运,和这三位公子有缘,就想请您去他们家太平楼一坐。那儿的菜肴可比我们平日吃食要好上许多。”
梦行云知晓其意,于是故作婉拒,“乱来,还不嫌自己给人家添麻烦?跟我回去。”
徐令仪主动站出来说:“姑娘不必怪罪令弟,是我有请姑娘去太平楼小坐之意。”
“既是公子邀请,那…也好,小女子去就是。”
在去太平楼的路上,天色逐渐变暗,下了快一天的雪也停了。一行人里,徐令仪与梦行云走在最前头,中间的徐令闻谢庚亭看着落后一段距离的姚文泰,对他们这对姐弟的疑心更深。
徐令闻道:“贤弟,你有何看法?”
谢庚亭道:“那位赵兄台方才举动有故作姿态之嫌,他仍是有隐情没告诉我们。奇怪了,若想对我们图谋不轨,怎会主动选取太平楼?”
徐令闻想徐家如今再怎么窘迫,也不会把太平楼交与政敌。在自家的地盘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岂会不知?“待会到了太平楼,劳烦贤弟探探他的底细。若他守口如瓶,贤弟见好就收,切忌打草惊蛇。”
谢庚亭道:“贤弟还有一言。那姑娘和赵兄台…不大相像,而且,她出现的时机会不会有点过于巧合?”
徐令闻道:“我也有所怀疑。这事关乎我弟,就让我这个当哥的去会会她。”
徐谢二人有所防范,有所密谋,却逃不过梦姚二人的慧耳。姚文泰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他此时此刻是多么想告诉他们家人会有血光之灾,凶手就明晃晃地站在那里。可师傅就走在前头,尚且摸不准她此刻的态度,姚文泰还是想活命的。
入夜,爆竹声如击浪轰雷,遍乎巷陌,与宫廷笙歌相乱。贫儿乞丐成群,唱“太平谣”、“岁岁平安”,踏雪乞钱,火光中影影绰绰。为家父,为自己积德,徐令闻慷慨解囊,递予碎银。悄然现那位姑娘也在施舍。
和她随行的徐令仪道:“姑娘家里是做什么营生?”
“棉布生意,家中有点闲钱,可惜我这愚弟不懂珍惜。”
徐令闻随之跟了过来,说:“太平楼就在不远处,姑娘喜欢吃些什么?我先去安排。”说完,他在徐令仪右后腰那块肉上掐了一下,这是他们兄弟之间从小起的暗语,意味来者不善。
“我不知太平楼里有哪些山珍海味,还是清淡点好些,有劳公子了。”
看着徐令闻加快步伐远去,徐令仪放缓了脚步,说:“姑娘,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了,姑娘可还记得?”
“记得,崇阿山,我就在你们邻座。公子不提,小女子倒以为你们不记得了。”
“要是不记得,我怎会出手相助?”徐令仪想了想这女子既能孤身远赴崇阿山,又在京城有着供一个嗜赌愚弟的家底,身份想必不简单。于是问道:“敢问姑娘令尊、令堂安好?”
梦行云道:“他们走得早,家事都由小女子来操持……公子,小女子听传闻说你们家有位极为年长的老祖宗,真的假的?”
说到这个,徐令仪没由来的来了兴致,口吐真言:“是有这么一位老祖宗,年过百岁却容颜不老,健步如飞。我之前也只是听说而已,这回入京,算是大开眼界了。那日我在家宴上一睹老祖宗真容,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自从我二叔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别人说老祖宗是回了老家。”
梦行云驱使他口吐真言,得知徐应山竟然不在圣京坐镇,那么各地官员遇刺案、入京漕船沉江案的幕后主使少不了他一个。可惜,引蛇出洞的最后一步落空。
“徐应山,我看你躲到几时……”
……
登太平楼,望京城夜景。硝烟如雾,火光迸射,时有流星烟花窜入云端,观者塞途。太平楼内,高朋满座。醉客喧歌席,多为外出经商者与京中亲友相聚。也有离家游子成群,饮苦酒,望残月,思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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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文泰感叹:“真热闹啊,我还以为会冷清许多。”
徐令仪道:“别看我们家里出了事,太平楼的金字招牌倒不了。少了那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还觉得更好哩!”
行至顶楼,外廊视野极佳。据徐令仪说,算上两座等高双塔,这太平楼就是圣京外城第二高的建筑,其牌匾还是敬宗皇帝亲笔题写,可见徐家昔日之辉煌。
要在这顶楼设座开宴,一人至少百两银子打底。但今日有他徐公子盛情邀请,姐弟不必花半分钱便能享受顶级待遇。
入包厢,徐令闻在此等候多时。入座后,只见仆人端上牛乳蒸羊羔、金银肘子、鸭子肉粥、糖蒸酥酪、枣泥山药糕、建莲红枣汤等一大桌美味佳肴。
姚文泰对梦行云小声道:“姐,人家盛情款待,赏个脸行不?”
梦行云还是那一副表示满意的含笑脸,嘴皮子没动,却还能说:“姐什么姐,我是你师傅,我肯来就已经是给他们脸了。没有我,你拿什么留住他们?”
“好,是你的功劳,你留下陪他们,我去救人。”
“你敢?信不信你谁都保不住。留下来。”
“他们家人就非死不可?”
“对,没得商量。留他们三个一命还是看在你的份上。”
与此同时,无声的屠杀开始了。
大小姐徐扶芳忽闻哐当一声,探出窗外去看,现是自己的丫头翠儿。翠儿本来是要给她端水洗漱的,不知什么原因,人倒在青砖路上,洒了一地热水。屋内几个侍奉她的丫头出去叫她起来,徐扶芳则继续埋头刺绣。结果,没等人回来,只等来一声了不得了。
她再探头去看,现院里只剩倒地不起的翠儿。
“没规矩,都这个时辰了,她们要到哪去。”徐扶芳自个儿穿起棉衣出门查看,连呼了两声翠儿,可是对方没任何反应。
死了?她死了!
出了事,徐扶芳第一反应和丫头一样,也是去夫人那儿。但是她刚跑出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平日里侍奉的丫头全倒在了路上,各个面露惊恐。
徐扶芳朝她们死前的目光看去,没看到什么东西。准确的说,是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而且她感到有一条黏腻长舌在舔舐她的面颊,她大叫,却不出声。她想跑,却迈不开腿。渐渐地,她没了知觉,没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