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长鱼午问。
接下来的话有损颜面,但情况紧急,蔡放也不隐瞒,直接说:“出了叛徒,开城门放敌进来,是而、是而……”
是而这漆家守了几百年的月罄关,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攻破了。
长鱼午的第一反应是:简直太荒谬了!
“呵——”姬焰忽然冷笑了一下,双手握紧,“驻守的是谁?”
蔡放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伍图。”
“哦,伍图啊。我记得。”姬焰的嘴角带了些嘲讽,蔡放低着头没看见,却落进了长鱼午的眼中,他暗暗心惊,只听姬焰又道,“这位伍图将军曾经声称自己是当世第一,谁都看不起,还曾公开嘲讽之前镇守月罄关的氿公主,是不是?”
蔡放羞愧得耳根通红,猛地磕了下响头:“求陛下怜悯!”
还不及姬焰开口,蔡放想起了家中的教导,于是又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道:
“神明在上,赐吾景福。”
“吾愿天子其德不爽,寿考不忘,愿大成孝孙有庆、神保有飨,以介眉寿,万寿无疆。”
电光石火之际,姬焰怔住了。
他看着蔡放的脑袋顶,时间仿佛瞬间停止,然后慢慢倒退,一直回头向前狂奔,直至调转到许多年前,他披衣站在阴影里,等着表弟从父亲的寝殿里走出来,那个孩子的脚步那样沉重,好像溺水了一般。
“表哥……”漆汩的语气痛楚,“给我一匹马,让我回缃羽。”
“我们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等等,这句话怎么不像是对自己说的,姬焰心神恍惚,过去躺在这里的父亲和如今躺在这里的自己,像是隔着数年被尘埃、鲜血浸没的年岁也亦重合起来,每个轮廓都恰好符合,一丝不苟。
同一段祝词,同样的夜晚,同样的獬豸神像。
就好像当时在漆汩面前的不是父亲,而是自己。
就好像现在躺在这里、在蔡放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父亲。
大殿灯火通明、帷幔垂地。
天子高坐明堂,身后灵元神兽图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张牙舞爪,都向着日月嘶鸣。
一口一口,将天下撕成碎片。
“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姬焰突然道,然后再也不掩饰,笑了起来,声音之大、之撕裂,让蔡放都惊愕地抬起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知道曾经有谁跪在这里吗?”
“陛下赐教。”蔡放不明白姬焰在笑什么,而重病的姬焰笑得自己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口都是满腔的血腥味。
“蠢货!蠢货!蠢货啊——”姬焰说,“当年漆汩跪在这里,不过是求我父亲放他回国。”
蔡放突然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哈哈哈!!!——”姬焰锤着床又继续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