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阳光打在狄骞头顶,凸显其眉心的褶皱,狄骞脚步更快,沉声仓促,“是?圣旨!”
日过正午仍不?见暖意,院中白鹘正上下扑腾,屋里是?狄骞与都云漪候在案前。年轻人没个耐性,狄骞一把?老骨头也?已按捺不?住,“大人,您翻来覆去小半个时辰了,可?有琢磨出什么端倪?”
赫连诚终于抬眸,却是?摇头。
狄骞一口气憋在喉底,“那你?捣鼓这许久!”
端倪不?是?没有,只是?赫连诚不?敢贸然断定,他心里觉得诏书上的字迹颇有几分谢元贞笔下的气韵,谢元贞自小大门?不?出,父子一脉,此诏大抵是?谢泓亲笔手书。
但谢泓本就?是?中书令,即位诏书这般重要,他亲自写也?算不?得稀奇。
“可?若是?寻常诏书,何以这般藏匿于司南车中?”都云漪一语道破,“若非今日王崇与樊让一番争执,此诏还难见天日。”
这也?正是?赫连诚奇怪的另一点。
诏书究竟暗藏什么玄机,又是?谁将诏书藏匿于司南车中。此人究竟是?不?想让诏书得见天日,还是?蓄势待发,以期来日擿伏发隐?
“这倒是?,”狄骞点头,方?才他尝试摸索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惜最后也?是?一无所获,“只是?百官各司其职,隔行如隔山,咱们还得另寻门?路,看看这诏书中究竟藏着什么古怪!”
“这不?难,”自冬至前夜入谢府刺杀,距今已然过去半月有余,昨日永圣帝传召赫连诚,说要面见详谈兵器补给一事。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背后提线的护军大人要他入都清算。赫连诚谈不?上惴惴不?安,这一日也?掰着指头等了许久,此刻他已然做好打算,正好顺道去查问诏书一事,“中书令负责圣意起草,眼下那几个不?正在铎州?”
崔应辰乃是?刘弦母亲本家,即便崔应辰的门?路走不?通,也?还有谢元贞——
昨日赫连诚收到来信,不?知为何反而更加担心,但此事一日不?得解决,他一日没有再入谢府见谢元贞的颜面。
狄骞往前一步,脱口而出,“大人这是?要去铎州?”
赫连诚点点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
“可?半月前李令驰逼大人去谢府刺杀未遂,他正要借永圣帝之口寻你?的错处呢!”都云漪不?由焦急,“大人孤身渡江,岂非羊入虎口?”
赫连诚登时撂了圣旨,似乎并不?赞同,“你?瞧我长得像羊?”
这话?猝不?及防,都云漪一愣,随即对上魁岸雄健的赫连诚。六年过去,如今的世子浑身上下更没有半点从前老合罕的影子。只是?他不?鸣则已,其喑呜叱咤,又可?废千人。
那是?尤胜大漠首领的凌厉之锋。
他摇摇头,有些犯怵,又有些莫名?的自豪,“像披着羊皮的狼!”
三人开怀,赫连诚笑过了便准备应战,“我就?是?要给他送个合适的错处,好叫他当着主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治我的罪!”
议罪
两日后,各州点卯,百官上朝,嵩呼之后吏部尚书江豫川先行出列——
“赫连诚,你还有脸来见主上!”
百官面面相觑,只见武官一列,赫连诚站出来躬身道:“江大人此话怎讲?”
“你以一箱金子贿赂工州刺史卢秉武,恰巧被?上门递交品评表的小中正撞见,”江豫川开口便?是定罪,“人证物证俱在,你待如何狡辩?”
“工州与师戎郡之间尚且隔着望京,”赫连诚老?老?实实跪下来,开口却是不解,“下官做什么要贿赂同僚?”
江豫川呛声,“左不过便?是为工州两当?冶!”
“两当?冶远在工州,下官的手?还绕不过望京,伸不了百里之长,”提及两当?冶,赫连诚先是一愣,随即才答:“下官平白打那两当?冶的主意做什么?”
“主上面前,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
赫连诚定定看了一眼江豫川,以退为进?,“下官自不敢有所隐瞒,只是江大人究竟想要下官交代什么呢?”
朝野皆知这位师戎郡太守乃边商出?身,高门寒庶,江豫川以寒门跻身大梁六曹尚书之一,心?里瞧不上赫连诚,却不知他这脸皮倒厚,只得再追一句:“那你此次进?京又是为何!”
闻言赫连诚拱手?往阶上御座一送,垂眸恭顺道:“自然是主上召我入都,商议郡中守兵兵器短缺一事。”
“那不就对了!”
江豫川并不点破,但满朝文武谁不是老?狐狸,前言后语这么一搭,还有谁听不清楚,看不明白?
“对什么?”赫连诚似乎恍然大悟,“江大人是想说下官以一箱黄金换黑金,还是想说下官有谋朝篡位之心??”
如此悖逆之言,便?是百官私下也要三缄其口。眼下赫连诚竟就这么挂在嘴边,反将江豫川一军。他指尖点向赫连诚鼻尖,劈头盖脸道:“你竟敢!?”
“敢不敢似乎都在江大人一张空口白牙里,”赫连诚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下官可是百口莫辩呀!”
“朝堂之上强嘴硬牙成何体?统?”两人打哑谜似的几个来回,永圣帝没开口,中书令崔应辰先站出?来,“江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以免耽误朝中其他要务!”
温孤翎当?即后脚跟风,既然赫连诚是熊心?豹胆,一计不够逼他伏诛,自然还有下一计,“既然江大人提及赫连大人,臣倒有一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