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裴云京伸手?想要阻拦,他根本没?有时间思索,双手?将要触及刀柄的一瞬间慕容裕却是?一个反手?,刀尖调转刺向?自己!
吕恂瞪大眼睛,身为裴云京的副将,本能驱使他拔刀护主——
手?起刀落,慕容裕右侧脖颈拉出一道血丝,继而血溅三尺,染上裴云京的脸颊。
“大梁天子被?裴云京所杀!”
崔应辰倒退三步,裴云京与他对视的眼神微微一变。
上当了!
逼迫
——
来平州的路上,崔应辰中途从自己的车驾下来,上了慕容裕所在的马车。
两?人相对,崔应辰先问:“主上在想什么?”
慕容裕道?他要问什么,听罢胡诌:“在想陆贵嫔。”
不过这也不算胡诌,只是慕容裕心中所想,是回去?第一件事,便要杀了陆商容。
所以崔应辰看出慕容裕的心不?在焉,笑道?:“主上在诓臣。”
“何以见得?”
下一句崔应辰便直接戳穿,“主上当是在想,该如何夺回天子之位。”
“哦?”慕容裕强颜欢笑,“为何——”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慕容氏的子孙。”
“你放肆!”
慕容裕惊诧之余,打量崔应辰的神色,万千思绪飞过脑海,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母亲姓阮,原是临沔王府上的家伎,入府之前便已身?怀有孕,”大局未定,崔应辰原本还为慕容裕留着最后一丝颜面,现在想来倒是不?必了,“阮氏身?为家伎是贱籍,一辈子受人凌辱,在泥泞中摸爬滚打,为了给孩子寻一个更好的前程,她很?快便盯上了府中最尊贵的王爷。”
“你闭嘴!你闭嘴!”
慕容裕手?捂双耳,紧接着又想去?捂住崔应辰的嘴巴,噩梦化真,他藏在心里最幽暗深处的真相,一字一句自崔应辰口中而出,此刻的他如同裸露人前,再也无?法伪装。
“你是你母亲受人凌辱产下的孽障,”崔应辰为人克己复礼,从?未说?过如此刻薄恶毒的话?,今晨陆商容险些丧命的情景一遍又一遍映在他脑海,崔应辰便是无?师自通,咄咄逼人的话?越说?越快,“若不?是你母亲拼死赌上一把,你或许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人世间,母子一脉,所以你为了爬得更高,便亲手?杀了你名义上的父亲临沔王!”
这些话?他原本藏在心里,心想慕容裕也算个可怜之人,今晨这一出意外突然叫他改变主意,眼前他就在慕容裕面前,只恨他不?能立时死在自己手?下。
“你想干什么,是谢元贞让你来同我说?这些的?”两?人咫尺之间,情绪崩漏的蛛丝马迹无?处可逃,都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勃然放大,慕容裕找不?出借口寻不?到托词,只是一个劲重复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动?静?”
外面前行的士兵耳朵一动?,脚步不?停,眼睛却在四处摸索,慕容裕的声音容易分辨,那?士兵想掩藏动?作?,谁知亲自赶马车的庾愔闻言侧目而视。
那?士兵便不?敢看了。
以此士兵为例,其?他士兵原本竖起耳朵,见状也纷纷低头继续前行,再不?敢多嘴一句。
虽然庾愔从?前做武库令的时候遭人白眼,好歹几个手?下还算听命于自己。后来阴差阳错去?师戎郡,到赫连诚麾下。戍守鸣沙关的将士以流民居多,大家都有着相同且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目标:
那?便是总有一日要将五部打出朔北,打出九原塞。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江之隔的将士之间便是天差地别,有道?是上阵父子兵,他们因为太?尉庾阆而敬重庾愔,实则他几次看在眼里,他于这些将士而言也只是太?尉庾阆之孙。
这是看不?顺眼,却不?能惹的人。
要说?这些还归功于谢泓的一纸罪己书,谢元贞亲手?将自己与父亲推向深渊,反手?将太?尉庾阆的忠君之名推向人前顶峰。
所以这些所谓的尊重,也得归功于谢元贞。
可这并没有用,世家讲门户高低,实则最是无?情,他们心中无?父无?君,门户私计才?是他们的头等大事,因而即便是尉迟焘家的纨绔外侄也能与这些将士打成一片。
而换了庾愔,便成了另一副面孔。
庾愔心知肚明:
他们从?未将自己当成营中一员。
庾愔一条腿踩上马车,来前他便忐忑不?安,见此情形更是比七年前为永圣帝守那?武库大门更为憋屈。
这还不?如让他就此与谢氏分道?扬镳,从?此路遇对面不?相识,也好过眼下这般一团乱麻理不?清。
想到这里,庾愔心中更加不?爽,扬鞭要抽的当口才?又想起来,这是马车,车内还坐着慕容裕与崔应辰,
这不?是他的马。
所以庾阆也不?单是他的祖父,他还是君王的臣子,更是代表君王站在世家对立面的忠臣——奸佞不?得好死,忠臣也会含恨而亡。
此刻马车内,慕容裕缩在一角退无?可退。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慕容裕仅剩的一丝理智都用来克制自己崩溃边缘的音量,可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是郑蕃,是他,一定是这个贱人!我早该把他碎尸万段!”
只有郑蕃见过慕容裕各种各样的模样,那?些阴暗的角落,崩塌的嘶吼,还有午夜梦回的忏悔与恐惧。
一定是这个阴魂不?散的郑蕃!
崔应辰就这么静静看着慕容裕在自己面前无?能狂怒,好半晌才?开口,“主上,遇事便只焦躁,这可不?是臣认识的慕容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