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贞也?知此?举必定暴露钟沧湄的身?份,他原以为路途遥远,平安信还在路上,怎的钟沧湄没来得及金蝉脱壳,难不成?裴云京早就?知道钟沧湄是细作?
一个师兄博一座城池,谢元贞一败涂地。
“烈王已经死了,介鄄平三州已重归朝廷管辖,”赫连诚搁了饭碗,话说出口,便?是没了用?饭的心思,他安慰道:“裴云京应当是要拿钟师兄换别的。”
只是裴云京想换什么?
是想换谢元贞一条命?
“此?局我一败涂地,”谢元贞闭上眼,左手掌心血透裹帘,“区区一座平州,赔上师兄不说,连那陈休言也?跑了。”
更别提还有个尉迟炆。
“别用?力,左手还伤着?,”赫连诚掰开他手指,皱眉看他,“陈休言?”
说起陈休文的弟弟,当年不是被赫连诚寄托在师戎郡一户人家,他回忆起来,去年秋刘弦曾上报,说陈休言随那户人家去赶海,不慎被海浪卷走,官差搜寻几日无果,赫连诚当时?只觉得天不假年,不过一个痴儿,终究也?不能善终。
他怎的死而?复生了?
“那个程履道,”谢元贞斩钉截铁,“就?是陈休言。”
……怪此?前刘弦说这个程履道声音有些熟悉,单看这张脸却是半点想不起来。”好半晌赫连诚才开口:“怪我那时?心慈手软,不该留下这个祸患。”
要说这个程履道几次三番从中作梗,两谢走到今日这般田地,春祭夜宴谢元贞险些丧命,桩桩件件都有他的身?影,桩桩件件都冲着?谢元贞而?来。
莫非他的兄长死了,所以他也?要赫连诚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
“谁能知道那个陈休言装了一辈子的傻子,临了突然恢复神智?”谢元贞被赫连诚捏着?指尖,便?用?右手去抚赫连诚眉心,“只怪他心机深沉。”
平州这一战是胜也?是败,赫连诚猛然攥住谢元贞右手,“岭南六州,眼下还有三州有叛乱,尉迟炆的死讯不急传回京师”
“就?怕咱们想瞒而?不报,”谢元贞有些不忍,可麻烦从来不是想躲就?能躲过的,“裴云京也?会想方设法叫尉迟焘知晓。”
朝中对手还是太多。
赫连诚突然有些急躁。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敌手?
“我总以为打仗简单,”赫连诚后悔不已,谢元贞说他一败涂地,赫连诚更是如此?,“裴云京这是想钝刀子割肉。”
谢元贞的状况瞒不过裴云京,
他想慢慢耗死谢元贞。
监军
谢元贞话?锋一转,“你可知师兄是在何处被抓的?”
如今他人都在岭南了,这仗不打也得打,由不得赫连诚,更由不得谢元贞。
“我的?人埋不进?军营,”赫连诚摇头,脸上一副挫败,“他们没发现钟师兄的影子。”
那至少说明,钟沧湄大抵还在营中。
“你说,”谢元贞埋进?赫连诚肩窝,手伸进?他袖筒,冷不防道:“裴云京会不会一直知道,咱们也在他身边埋了眼?线?”
崔应辰说过这个裴云京不容小觑,平州一战,震天?雷的?暴露只是导火索,他能指使陈休言埋伏在李令驰身边,一定会对所有接近他的?人严加防范。
甚至还可能扩大范围。
“战场之上,线报太?重要了,”由此及彼,叫赫连诚不敢深想,“如?果没?有线报,往后咱们杀敌制胜可谓难上加难。”
譬如?烈王,若非谢元贞提前得知裴云京已命人研制出此等武器,只怕谢元贞早就粉身碎骨,根本等不到赫连诚来见他。
说着赫连诚猛地抱紧谢元贞。
他差一点又失去谢元贞了。
“没?有线报还有将领,”谢元贞也被吓了一跳,他抚摸着赫连诚的?肩膀,知道赫连诚心之所忧,可他还活着,还好好躺在赫连诚怀中,“裴云京这个人就摆在明面上,那么他筹谋多年,目的?究竟何在?”
欲望是人性的?源头也是终点,谢元贞不相信裴云京如?此谋划,却是无欲无求之人。
“是为皇权?”赫连诚垂眸,须臾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午后蝉鸣,谢元贞抬眸望着赫连诚,他两?颊和下巴的?胡须冒了尖,看起来毛茸茸的?,“扶危为何要夺天?下?”
赫连诚回眸,郑重其事,“为无人再能伤害你。”
其实还有母亲的?遗愿,虽然当年一杯毒酒的?气?还没?消,但他也不是不可以顺手建立一个那样的?国家。
“扶危的?立点是爱,”谢元贞声音渐渐低沉,“裴云京孤家寡人,即便他自以为是天?皇贵胄,他的?母后也早已葬身火海——”
王朝如?流水,表面看是皇权奴役世家,实则世家才是操纵皇室内斗的?黑手,有站队才有党争,甘愿党争才有你死我活,身在漩涡,没?有黑白?,没?有善恶,也没?有人可以幸免。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柳暗花明,赫连诚斩钉截铁,“他心中有恨,他要报仇!”
…
铎州城西,领军大营暗牢
牢中四?角点火,五步一人,唯有最里的?一间门口增派三人,十二个时辰三班交替,不间断地监视着牢中动静。
牢中水声嘀嗒,落在角落一块砖面上,隐约能看见坑坑洼洼的?凹陷。
日夜在这里拉长模糊,狱卒似昏昏欲睡又目露凶光。不知何时,牢房外传来几?道脚步声,门口的?三人退下,露出裴云京的?身形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