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璨!醒醒!姜璨!”这是——顾少非的声音!
血色突然褪去,暖黄色的光线映入眼帘,姜璨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到了顾少非紧锁着眉头的脸。
她再也控制不住,绝望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浓重的难过压在心头,她哭得几乎要岔过气去,身体抖如糠筛,悲伤丶绝望丶像是密不透风的布,一层又一层裹紧她,她想逃出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再在这种绝望中沉沦,窒息,再死去。
忽然,她被紧紧抱住了,冰冷的身体贴上温暖的柔软,顾少非的气息更浓烈了,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那都是梦,是假的,姜璨,你现在在A城,在我们的家里,一切都过去了。”
她愣愣地,那是梦吗?可是明明那麽真实。
她推开顾少非,视线落在他的胸口,那里没有血,没有伤口,只有淡淡的丶透着暖意的粉色肌肤。
他没有中枪……
顾少非伸手,捧起她的头,两人视线交错,一双眼含着泪,红肿着,另一双眼也泛着红,满是心疼。
“都是假的,你很好,我也很好,你看。”他拿起床头放的他们在雷克雅未克的合照,顾少非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装裱好的。“你看,这是我们的合照,你回来时还看到了。”
“璨璨,你现在很安全,我也是。”
泪慢慢止住了,姜璨脑子晕晕涨涨的,她环顾四周,灰粉色的墙纸,精致的的吊灯,柔软的床,床头柜上的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没有那刺眼的阳光,也没有血,没有倒在地上,没有呼吸的那些人,没有绝望的她。
那是梦。
她闭上眼,将头埋进膝上,泪水无声地滑落,还好,都是梦,那种绝望,如果真的发生,她估计真的会难过到死吧。
顾少非坐到她身边,手臂环住她,轻轻地拍着,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
慢慢的,姜璨止住了哭声,她擡起头来,猛地抱住顾少非,手还在他的胸口摩擦,像是再确认那里真的没有任何伤口。
“宝贝,你经常梦到丶那一天吗?”他柔声问她。
姜璨的声音嗡嗡的,有些软:“没有,只有两次。”
顾少非任她摸着,一遍拍着她,心中却又无限的担忧和心疼。
果然如他所想,姜璨也有轻微的PTSD,在那次时间之後,她虽然白天看起来很正常,精神也很好,但在脆弱的梦里,那种绝望和恐惧,就会如形随形。
这几乎是必然的,任谁直面了那样的恐袭,也不会完全抛之脑後,何况还是一直生长在和平世界里的姜璨。
好在她的症状没有很严重,不需要药物治疗,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给予她最大程度的安全感,还有最多的温暖。
时间会治愈一切,虽然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
第二天早上醒来,顾少非难得的没有去实验室,而是在床上抱着她。
她背对着他,背後暖烘烘的,都是他身体的热度,他的手穿过她的腋下,揽着她,在身前和她的手十指相扣。
记忆回笼,她想到了昨天晚上突然发疯的自己,那种绝望和难过又漫上心头,她呼吸紧了紧,身後的顾少非感到了她的异样,将她翻过去,两人面对着面。
他的眼神那麽幽深,丶“宝贝,你醒了?”
姜璨轻轻点点头,过了会才说:“对不起,我也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那时候,我就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顿了顿,继续说,眼中又浮上了水雾:“我梦见丶哈曼迪教授,还有好多人,有文菲,还有你……”
“你们都……到处都是血,我想给你擦,但发现我手上也是血,都是你们的血……”
顾少非伸手揽过颤抖的身体,抱紧她安慰着:“没事,都是梦,我们都很好,你记不记得,昨天我们还在餐桌……”他小声说了句什麽,姜璨的抽泣止住了,伸手掐他腹肌,顾少非向後躲了躲,故意逗她开心:“别不承认啊。”
姜璨蹭了蹭泪,再擡头时,那些悲伤已经几乎不见了:“你怎麽还不去上班,你好烦。”
顾少非“噗嗤”一笑,将她的头按进怀里,揉着她的发,笑着说:“上午请了假。”
姜璨心口紧了紧,顾少非明明那麽忙,那麽项目有多重要,她再清楚不过,可是他却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请假。她闷闷地说:“你快去上班,我没事的。”
顾少非拉开她,仔细看她神色,看她确实已经恢复了镇静,便轻轻一笑:“好,我这就去。”他担心她,但要是不顾她反对,坚持在家陪她,她只会更愧疚。
姜璨有多骄傲,他再清楚不过,而且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让她觉得自己因为她耽误了科研,她估计会当机立断跟他保持距离。
他爱她,他也尊重她,那些会让两人不舒服的事情,他不会做。
他会好好完成自己的科研任务,也会照顾好她。
而且,姜璨很坚强,他相信她。
送走顾少非,姜璨长长呼了口气,接着忽然笑了,顾少非有多担心她,因此,劝他去工作时,她还以为他会拒绝,然後坚持留在家里陪她。
还好他没有。
不然,她真的会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他虽然担心她,但也尊重她。
他离开时,两人都没说话,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爱情或许简单,但能站在对方角度上替对方考虑,给予对方最大程度的尊重和理解,却很难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