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指腹一撕。
薄膜破开的声音在空气里细微响起,如同某种仪式的前奏,将所有曾经的距离丶隔阂丶甚至时空,都碾碎成尘。
“阿樵。”
秦知悯描摹他的眉眼,一点一点用接触确认他的真实。
如同宣治十九年冬,万箭齐发,血染冰原,他于时间缝隙中,反复唤着他的名字。
那时候叶云樵没能回应。
可现在——
“我在。”
不由自主的呜咽从喉间溢出,他忍受着那过分的亲密,柔声回应对方。
这一刻,他的疼痛也如初见时一般,席卷全身,令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什麽。
唯一能支撑他的,依旧是秦知悯。
他攥住了他。
而秦知悯,也牢牢地,将他抱紧。
他们终于彻彻底底地,拥有了彼此。
一世的苦难终究烟消云散,沉沦在彼此交融的温度中,被夜色拥抱,直至天光破晓。
-
这一觉,叶云樵睡得太沉。
梦里尽是白雾,等到雪白散去,他才发现自己正在站在北雊城门前。
城门不再血迹斑斑,硝烟弥漫的城墙灿然一新,迎接着川流不息的行人。
“叶大人?在这里愣什麽?”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路过,随手拍了拍他肩膀,“咋不进去呢?”
叶云樵闻声转头,眉眼有些怔然。
他反应过来,轻声道:
“这就进去。”
迈步踏入城门,他走进了北雊。
这座城池,已不复他离开时的满目疮痍。
街道整洁热闹,商贩沿街叫卖,孩童们欢笑奔跑,百姓们的脸上洋溢着生机勃勃的笑意。
王大力又在打铁时出了错,被他那当铁匠的爹拧着耳朵骂得满院子乱窜。
张二香的孩子在她脚边背着三字经,虽然她听得迷迷糊糊,却仍一边纳着鞋垫,一边欣慰地夸着自家小子聪明。
郑丰和小桃新婚,手中捧着喜糖,笑意盈盈地分发给四邻。
他们也塞了一把给叶云樵。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几颗小小的糖,由衷祝福:“百年好合。”
郑丰憨憨地摸着後脑勺,小桃红着脸,轻轻拧了他胳膊一把,笑得眉眼弯弯。
叶云樵在北雊,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这座曾经苦寒的边陲小城,逐渐成为北方最繁华的都城,人来人往,商旅不绝。
百姓们换上了簇新的衣衫,走在街上,腰杆挺得笔直,满是自信的笑容。
他们为自己是北雊人而骄傲。
终于到了这一日,叶云樵收拾好家中一切,未带一物,走出了北雊城。
城门之外,春风拂面,天地辽阔。
他原本不打算回头。
可身後忽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错落而沉重,像是千百人同行的回响。
他回身望去,便看见了整座城的百姓跟在他的後面。
他们静静地望着他,如同当日送他入葬那般。
人群中,有人颤声问道:
“叶大人怎麽要走了?不能一直留在北雊吗?”
“叶大人……不要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