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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天蒙蒙亮时,三人才从帐篷里爬出来,马踩过末过膝盖的厚积雪,步履维艰的赶路。
赵梁颂借口小解,他钻进雪坑中,找到了自己两个小时前做的标记,果然他猜测不假,这麽长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原地兜圈子。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赵梁颂翻身上马後毫不犹豫举起猎枪,蓦地将枪口对准徐辉的後脑勺,他冷声问道:“为什麽一直带我们兜圈子?”
徐辉似乎早料到了有这麽一折,他背对着赵梁颂缓缓擡起右手,左手则尤为顺从的从怀里掏出地图,撇给赵梁颂。
就在此时,赵梁颂听见有人拉动枪栓的声音。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正是赛罕朝他举起了枪。
眼前的徐辉则把原本高举着的右手放了下来,恢复了个极为闲适的姿态面对赵梁颂。他摊开胳膊,状似无奈,说:“我们不能再深入丛林了,干粮不够连回程都成问题,前方有野兽出没,二少爷也不想葬身于棕熊口中吧?”
赛罕能跟徐辉站在一边定然不会只因口粮的事,也绝不会是因为惜命。
她熟悉雪原,再加上一个独眼徐辉,赵梁颂硬碰硬不一定能拼得过。若还有那日苏的授意,赵梁颂十死无生。
赵梁颂沉吟片刻又开口问道:“你们早就认识了?”
未等来回答,旁侧树丛中一阵窸窣声响起,赛罕反应迅速,猛地将枪口对准旁侧的隐秘处。
一阵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是那日苏。
他从雪松後面走出来,牵着自己的爱马,皮毛坎肩处处是冻硬的干血,将原本顺滑锃亮的毛粘在一起。那日苏走路有些许踉跄,看来饶是雪域猎人也不免受伤。
或许是赵梁颂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赛罕对他并不设防,她一见着血人那日苏後便放下了枪,冲着他喊了句蒙语。接着那日苏回了她句什麽,方才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女猎人登时烟消云散,恢复回了小女孩的模样。
赛罕翻身下马直奔着自己浴血的养父而去。
赵梁颂默不作声,他冷着眼瞧着这出温情戏码。
同样事不关己的徐辉搔了搔干瘪的丶带着黑眼罩的眼窝,他正往自己的口中塞着薄荷叶,提神醒脑丶振作精神。
徐辉问那日苏说道:“你那边什麽情况?”
那日苏拿出德氏铁皮水壶,舀了些地上的雪进去,又抓了雪把塞进口中干嚼着解渴。面对赛罕关切的目光,那日苏兴许是不想叫她担心,硬邦邦的说道:“都死了。”
这话反更令人忧心,赛罕扎着眼睛左摸摸丶右摸摸那日苏,没听见他喊痛才收手。
徐辉啐出薄荷碎,眯眼盯着那日苏,他有些不信:“真的?那可都是个顶个的好手,棕熊固然硕大有力,但我这些兄弟的脑子也不全是白长的,这麽会儿就全死干净了?”
那日苏说道:“你们关东人不熟悉雪原,死很容易。”
赵梁颂垂眸将这些话听在心里。
徐辉跟他们不像一夥的,但方才赛罕为了徐辉又向自己举枪,想来这一切也全在赵国璋的计划内。他好想看看自己这个爹心里倒底又在打什麽算盘。
赵梁颂一挥胳膊,猎枪在他手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稳稳落回背上,他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黄金,向我父亲复命。待回到奉天後自然会多讲些你们的好话,到时候功多厚赏,定然少不了你们的。”
徐辉闷笑一声,再没言语。似乎是在笑他小小的人,说起话来倒严辞厉色,命令起他们这些“长辈”来了。
赵梁颂对这个心思深重的男人没什麽好感,心中只惦记自己的人不会和旁人成为背靠背的好友。当然,赵梁颂也无需好友。
林海雪原再次投入夜幕的怀抱,静谧中带有沉重的叹息,同千万年间亘古不变的昼夜交替一样,远处的群山与无限的黑夜融为一体,脚下则是白茫茫的纯净,雪将天地割裂,分成阴阳两瓣。极致的黑,与纯粹的白。
赵梁颂抱着枪坐在帐篷中小憩,入夜的雪原万分危险,熊和那三人令他分毫不敢松懈。正当他浅眠之时,一声尤为尖锐的吼声刺破了夜,割出来一道长裂痕。
他拉开枪栓举着枪探出去,见百米开外的山腰上挪动着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正在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不见那日苏,却见赛罕举着枪站在帐篷外,她手臂受伤了,枪法不够准,一颗颗子弹只能打在徐辉的脚下。
浑身是血的那日苏捂着背从徐辉的帐篷中冲出来,他冲赵梁颂吼道:“放他走他就会杀了你!”
赵梁颂登时反应过来,他举枪连追几十步,棉靴子踩进积雪中再拔出来着实有些费力,徐辉落下的血点子拖出一道长线,两人就这麽艰难的追逐着。
他举枪瞄准徐辉的肩膀,温彻斯特的後坐力极大,砰的一声震的他肩头发麻,耳鸣阵阵。赵梁颂顾不得感受,又连发几枪,枪枪命中四肢狂乱的徐辉。
他眼看着那人轰地栽到在雪地中,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