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纠缠,这个词在无数的爱情小说里屡屡被提及,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它离我很遥远,不会在我的生命里出现。
“我曾经认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我一直也是这样做的。可一碰到陈东尔,全都土崩瓦解,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我宁愿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我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静宜,你要不要尝试开始另外一段感情?不是有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
似乎在小说里,这种事情的解决难度很低。主人公总是能遇到她的救赎。
“或许这个方法对别人有用,对我来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苦涩,“Iamnotready。”
她按一按自己的眉头,“我该想的是怎麽样让公司渡过难关,现下接受Monstere的项目是最有利的,这是最理智的做法。可情感上来说,我想远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我写别人的故事,也在别人的故事里看见自己。只是,我对别人的兴趣远远大于自己,也许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真是无趣。陆星洺,更像一个观察者。我躲在他的背後,把自己观察到的一切,揉进我的情绪波动,写进跟我无关的故事里。渐渐的,那些故事好像跟我无关,又好像跟我有关。陆星洺,慢慢成为了一个事不关己又无法抽身事外的人,独立的自我意识在他身体里重建起来。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陆星洺笔下主人公们的悲欢离合,体会复杂的人类情感,恍惚间跟凌静宜的面容来回切换,直至重合。骤然,我领悟了:无论凌静宜看上去多麽强大,她仍然跟我们一样,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一女生。再怎麽成熟,也无法淡然面对爱情的伤。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希望,叶翔能够充当拯救者——骑士总在黑暗前夕解救公主。
凌静宜靠着枕头,轻轻说了一句:“小西,谢谢你。”我们没有再说话,安静地沉默着。
她应该很累,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而我,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
人生就像一道未解谜题。有些人不断研究,严格遵循“成功”定理一路前行,直至找到他们认为的正确答案;有些人则産生了疑惑:人只有这一辈子,如果一直在“成功”方程式里计算得失,会不会少了很多乐趣?纵情而肆意地活着,也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我想要的人生是怎样的?我会成为一个什麽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什麽是我不想要的。看着凌静宜睡着的样子,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我不想陷入到一段深不见底的感情。可是,那张清秀少男的侧脸,却愈发鲜明地出现在我的梦里。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房门,正好碰到刘小叶打着哈欠,头发乱蓬蓬地从我们房间走出来,我们面对面撞见了。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小西,你在宿舍啊?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你想吓死我啊?我差点要打电话报警了。”
哦,对了,昨晚我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随後,她万分狐疑地问:“你怎麽从她们房间走出来?”
还没等我回答,她突然捂着嘴,压抑自己尖叫的冲动,“我的天呐!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你不会跟小陈哥发生了什麽?”
不用问,她的脑子里肯定自行策划了一整部年度大戏,笑嘻嘻地说:“哦,我知道了……小西,难怪你从来都不看男生一眼……”她对着我挤眉弄眼,“你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我差点没翻白眼昏过去,陈梦晓从卫生间走出来,嘴巴里塞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你可别冤枉我,昨天小西睡在凌静宜床上。”
凌静宜坐在客厅里喝咖啡,她一边嫌弃地看着陈梦晓,“别把泡沫掉地上,脏死了”,一边淡定地确认,“嗯,昨天周小西跟我一起睡的。”
刘小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再看看凌静宜,终于发出一声尖叫,“啊……不是吧?你们俩……难怪一个不接受叶翔,一个不接受那个谁来着……”
凌静宜二话不说,从沙发上拽了一个抱枕砸向她。我快走两步,回房间拿了个枕头砸她,砸得她哇哇乱叫。陈梦晓火速冲向卫生间,一分钟後冲回来加入了我们的阵营。
刘小叶一边娃娃大叫着躲避我们的追打,一边拉着刚刚睡醒一脸懵逼的许苑薇加入了战斗,刚起床准备去刷牙的郑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对抗一方。刘小叶趁乱跑回房间抓了两个枕头,凌静宜冷静地指挥我们围追堵截,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两个抱枕……
这个早晨,我们在一场枕头大战里清醒过来。
就在双方胶着的时候,刘小叶突然大喊了一声:“周小西,你下午还有体育课呢,你不留点力气去打排球?”
“啊!!!体育课!!”噩耗!!!我没心情跟她们闹了。
这是大学生活的另一个槽点:带有运动指标的体育课。大学里不用跑800米,可是拜托该死的“大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宗旨,体育在大一仍然是必修课,而且是带技能的必修课。
我感到深深的悲哀,是不是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体育运动的纠缠。我不爱跑步,也不爱任何需要强体能的活动——我拖到了选课系统关闭的最後一天才去选体育课,悲哀地发现只剩下了排球可选。我对球类的厌恶比跑步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操场上碰到男生打篮球都会绕路走,我可不想被球砸成白痴。
更离谱的是,这门课居然要求30个学时,也就是说,每周都得上;而且还占到2个学分——毫无疑问,挂科的话会影响学年成绩。
开学之初,由于露天排球场上堆着各种钢筋混凝土,完全没有体育老师的用武之地。体育馆没修好,体育课没法上,我乐得清闲,开心到不行,甚至畅想这学期的体育课可以就此混过去。可这个月不知道那些建材挪到哪里去了,露天排球场投入使用,我们马上就接到了上体育课的通知。
我已经用遍了所有的借口,再不去上课的话,毫无意外会挂科。万念俱灰,我只能在下午两点穿着运动服准时到了排球场。
在开学後的第三个月,我正式去上了自己的第一堂体育课。
居然有人穿网球裙,真怀疑她们是不是畅想自己在热带海洋的沙滩旁边穿着比基尼打排球。拜托,这可是冬天,露天排球场寒气逼人,我穿着长袖运动服都冻得瑟瑟发抖。来上排球课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只有一两个男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想他们跟我一样对球类没好感。
我叹了一口气,这必然是难捱的45分钟。真不知道待会儿是我打球还是球打我。
扫视过等待上课的同学们,我想即刻调头以光速逃离,哪怕是去上最讨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也行。冤家路窄。我竟然跟庄子羽选了同一个排球课。
体育老师用十分钟不到示范完基本姿势,宣布接下来是随堂练习,两人一组,来回喂球练习发球和颠球。老天爷一定是觉得我最近有些嚣张,没把他放在眼里,我跟庄子羽分在了一组。
刚开始的十五分钟,体育老师在场,我们互相喂球,相亲相爱的表象差点让我忽略她对我深深的恨意。随後,老师让我们自由练习走开了。
她那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上浮起一个浅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从她发球和颠球的状态来看,她的排球打得很好。果不其然,她一个投球,狠狠地砸在我的肩膀上。
“哎呀,不好意思哦,我的手滑了一下。”她幸灾乐祸地看我一眼。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这种意外层出不穷。我的每次反击,都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下课时,庄子羽带着胜利的微笑,从我旁边走过。她把头发拨到耳後,凑近我,用挑衅的语气说:“周小西,我们下节课继续。”
我抱着疼得要命的身体,咬着牙没说话。
很好!庄子羽,你惹到我了!
虽然我不屑于争斗,可我也从来不畏惧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