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在京中斗鸡走狗,身旁又聚拢了一群酒肉朋友,在他们的吹嘘之下,早已忘了曾经的害怕,又猖狂起来,本来只在秦楼楚馆买醉,在旁人的撺掇下,又开始了欺男霸女的恶行,黛玉隐约听着,这呆霸王又看中了一清丽女子,正百般骚扰,若再不管着,他早晚得闯出大祸。
“妹妹倒是心善。”胤祺下了课从宫中到林府,就听雪雁说了黛玉正在待客一事,胤祺摇摇头,示意丫鬟别惊扰了黛玉,驾轻就熟地从侧门走了进去,进了旁边的屋子,将黛玉与薛姑娘的对话听了个完整。
等宝钗告辞离开後,胤祺转着扇子走了出来,笑着叹道。
黛玉却嫌弃地皱起眉头:“薛蟠那人,提起来我都嫌脏了我的嘴,若不是看在他家孤儿寡母的份上,我实在懒得说。”
对于薛蟠,黛玉心里很是厌恶,这麽些年了,从来没有半点长进,说是对母亲和妹妹好,但哪一件事不让母亲妹妹操碎了心,若是薛蟠能支应起家业,又如何需要寄人篱下,仰仗贾府,更如何需要薛宝钗百般筹谋。
看在与薛家转着弯沾着亲的份上,黛玉再次提醒了宝钗一次,至于宝钗和薛母能不能狠下心管住薛蟠,那就是薛家自己的事了。
胤祺低低笑出声来:“妹妹莫恼,天子脚下可不是他们那边那地方,一块砖落下来,都能砸到几个黄带子,更别提还有那麽多的大人们住在京中,薛蟠再这麽猖狂下去,迟早有人治他。”
黛玉对胤祺何等了解,她一听便知晓其中必有内情,连忙扯着胤祺的袖子,连忙追问:“可是有什麽不知道的新鲜事不成,快说给我,让我听个热闹。”
胤祺笑着喝了口水,他和林如海都不觉着要将黛玉养成深闺中不知世事的娇小姐,外头的事情从来也不瞒着黛玉。
当然,为了避免脏了黛玉的耳朵,胤祺说的还是隐晦了几分:“忠顺王府爱听戏,在家里养了个戏班子,其中有个叫琪官的小旦,最得忠顺王的欢心,寝食起居,日日都离不得他,我听说这些日子,薛蟠与那琪官走得挺近,隔三差五的在外饮宴,忠顺王虽说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但要处置薛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罢了。”
这却是黛玉不知道的,她一直知道薛蟠不是什麽好人,却没想到,他能蠢到这个地步。
“那个小旦,”黛玉皱着眉:“忠顺王将他养在身边,想必是很喜欢的,怎麽会被薛蟠叫出来?”
忠顺王府养的戏班子,按着这时候的律法看,整个人都是忠顺王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薛蟠怎麽就这麽直愣愣地打到忠顺王的脸上了。
胤祺却笑得更加耐人寻味:“这事却也不是薛蟠一人之过,你又知晓这琪官的心思?”
黛玉虽是闺阁女子,见识却一点也不少,略一思忖,便明了胤祺的言下之意:“忠顺王的年纪确实大了,琪官想给自己找退路倒也情有可原,可他如何看上薛蟠,除了手头还有几个祖上传下来的钱,薛蟠能做什麽?”
“薛蟠是没甚可靠的,可若是琪官看上了荣国府那衔玉而生的公子呢?”胤祺随意地摇着扇子,说出的话却半点不轻松。
黛玉没想到,这事最後却是落到了贾家,她神色凝重:“五阿哥,贾宝玉又怎麽和薛蟠混一块儿去了。”
胤祺知晓贾母动过将黛玉许给贾宝玉的心思,对贾宝玉也多了几分留意,见着他那行事做派,实在是摇头不止。
“贾家的子孙,实在是没有一个成器的,”胤祺摇头叹息,也不知荣宁二国公瞧着子孙这般没有出息,是何滋味:“宁国府就不说了,男男女女乱做一团,荣国府这边,贾琏惯爱眠花宿柳就不提了贾宝玉才多大的人,就与薛蟠他们混做一团,也是这京中青楼的常客,在欢场早早有了温柔公子的名声,那琪官也是个风流人物,对于这样的国公府公子,又如何不动心。”
“我听人说,那蒋雨涵在京郊偷偷摸摸的住到了京郊的庄子上,也不知想做什麽。”
春雨又滴答而下,细细的雨丝缠缠绵绵,实在让人心烦,黛玉快走几步,将窗户“砰”地一声关上:“春日里雨就是多,真真恼人。”
说着,黛玉扬声喊道:“雪雁,最近雨水多,我听说京外的河都开始涨水,你往外祖母那儿跑一趟,给外祖母送些庄子上新送来的菜,向外祖母提醒一下,让她盯着家中晚辈,莫往京郊去,倘若磕了碰了,就不美了。”
黛玉母亲早逝,她对贾府的感情很是有限,对被母亲成为混世魔王的贾宝玉,更是没什麽好感,但她记着,她第一次进贾府时,贾母那温暖的怀抱,到底还是不忍贾母伤心。
雪雁脆生生的迎了,亲自去了荣国府。
荣国府里,由于这连绵不息地春雨,贾母也没地儿可去,一屋子的媳妇孙女的,正在她面前凑趣。
贾母乐呵呵地,正听着王熙凤讲着笑话。
正在这时,鸳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王熙凤正好一个笑话说完,正是满屋子人都乐得前俯後仰的时候,她一瞧见鸳鸯,连忙说道:“好啊,可让我拿到了,我就说满屋子人怎麽不见鸳鸯姑娘,鸳鸯可得和我说说,你这是干什麽去了。”
衆人的视线连忙往鸳鸯看去。
鸳鸯却不急不缓地行了个礼,笑着说道:“正要和老太太回禀呢,偏生二奶。奶眼尖见着了,刚刚林姑娘派了下人过来,给老太太送了庄子上新送来的果蔬,说是尝着极好,特特孝敬老太太。”
贾母笑得连皱纹都舒展开了:“林府的人何在?快将她们叫来,莫让人觉着我们家失了礼数。”
鸳鸯忙笑道:“雪雁姑娘正在外面等着呢。”
贾母笑着赞道:“还是你周到,快让雪雁丫头进来。”
薄薄的门帘子被掀开,雪雁未语先笑:“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记着雪雁是跟着黛玉的贴身丫鬟,心知送些蔬果找个婆子也足够了,特特将雪雁过来,必有要是,但现在这儿满屋子人,贾母思忖着要给黛玉些面子,不能当着这麽些人询问,遂不动声色,笑着与雪雁话家常,问她林家一切可好。
雪雁笑着道:“承蒙老太太挂心,家中一切都好,我们姑娘特特遣我向您问安。”
“好孩子,外头下雨了,快随你鸳鸯姐姐去换身衣裳,再喝杯热茶,你们这些小姑娘,可不能受了凉。”贾母听了雪雁的回话,笑呵呵地吩咐着,鸳鸯连忙领着雪雁去了偏房,翻出套未上身的衣服,与雪雁换上。
至于原本聚在贾母屋子中人,更是心头清明,纷纷找着理由告辞离开。
等到雪雁换上衣服再领上来,屋子里只剩下贾母一人。
“好孩子,可是你们家姑娘有什麽事要与我说,莫怕,有我在呢。”贾母担忧不已,唯恐黛玉在家受了什麽委屈。
雪雁连忙回禀:“姑娘在家里一切都好,只不过想着京外河水涨得厉害,特特让我与您说一声,约束着家中小辈,省得出什麽事。”
贾母自嫁进贾家,从重孙媳妇做起,眼见着她都要有重孙媳妇了,经历的事情不可谓不多,雪雁着话一说,便知其中必有内情,她板着脸,连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雪雁是林家的丫鬟,对贾母倒也不存在什麽畏惧之心,她一五一十地将黛玉叮嘱的话说了,见着贾母脸色铁青的模样,又继续说道:“老太太,我们姑娘说了,宝玉少爷年岁还小,一时被人引诱移了性情,如今发现还算早,家中下些力气教导,省的再被人带坏了去。”
贾母听了这番话,脸色果然好看许多,她哆嗦着手,叹息着:“都是一家子的亲戚,谁想到会有那等黑了心肠的呢,你回去和你家姑娘说,我知道了。”
至于知道什麽,又会如何行事,贾母未说,雪雁也未问,黛玉更不会关心。
只不过,等到礼部准备好大公主出嫁的一应事宜,胤祺送亲之前,黛玉听到消息,不仅贾家又给贾宝玉请了严师,让他进学,薛家这次也下了狠心,将薛蟠拘在家中,一应往来全由薛母操持,更是让人传信给留在南边的二房,让薛蝌迅速上京接掌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