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对黛玉说着祝福。
黛玉扯了扯嘴角,被雪雁等人搀扶着起身,小步端庄地往外头走去。
此时胤祺已经在正屋里拜见过林如海了。说是与寻常人家无二,到底还是有着区别,例如林家观礼的人们,无人敢对胤祺起哄,更无人敢拦胤祺的路,又例如林如海便不敢受胤祺的礼,在胤祺向他行礼的第一时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闪身避开,并与胤祺同样站在屋子里,不再回椅子上坐下。
前师生丶准翁婿两人站着,其他人更不敢坐下,正屋里的椅子便形同虚设,与胤祺和林如海一道望着後院的方向。
盼望着,盼望着,在胤祺的望眼欲穿中,黛玉终于走了出来。
旭日高升,将金黄的叶子照得更加绚烂,光影摇曳间,黛玉如同九天仙女,下了凡间。
胤祺从来都知晓黛玉长得好,但她平日的打扮都偏向素雅,最是清水出芙蓉的鲜嫩,今儿个全套礼服穿在身上,硕大的东珠在头上额前脖颈上晃着,尽显雍容。
黛玉令丫鬟松开手,她一步一步地向正屋走来,步履行动间,头上的钗鬟未见丝毫晃动,行走间连裙摆的摩擦之声都几不可闻。
“不愧是林家女。”前来林家观礼的人也不少,有那等熟知林家家谱的夫人,由衷发出赞叹。
累世侯爵之家,书香门第之後,这样的姑娘,若不是入了皇家,都不知得让多少家打破头去。
其他与林家不熟悉的夫人们,也连连点头,对黛玉的规矩赞赏不已,琢磨着林家是否还有别的待嫁女,说给自己的儿子。
身後窸窸窣窣地议论之声,胤祺充耳不闻,他眼神紧紧地盯着黛玉,片刻都不愿移开,等到黛玉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黛玉提着礼服,屈膝往下行礼,叩拜林如海的生恩。
林如海早在见着黛玉的时候,眼泪便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等到黛玉拜下的瞬间,他简直老泪纵横。当年黛玉那麽小小的一个人,他费了多少心血,将她养大,也到了成亲生子的年纪。
林如海几乎要语不成调,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对黛玉的叮嘱,半是无奈半是欣喜地说道:“去吧。”
黛玉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听到“去吧”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滴了下来。好在她脸上摸着的脂粉不浓,眼泪冲刷之後只浅浅淡了一层,并未冲刷出沟渠来。
等着黛玉站起身,胤祺肃了神色,不顾林如海的阻拦,冲他鞠了个躬,神色认真地说道:“林大人,我绝不负令爱。”
林如海定定地看了胤祺许久,却也只见到他眼中坚定的神色,无一丝犹豫与闪躲,林如海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无论日後如何,到底现在的五阿哥,对黛玉是一片赤诚的真心。
胤祺与黛玉转过身子,往林府外走去,胤祺的结亲仪仗,早已在外头候着了。
全套礼服首饰重逾数十斤,黛玉穿在身上只觉着沉甸甸的,她悄悄的将身子靠在胤祺的身上,减缓身上的负重,胤祺感受到黛玉的依赖,悄悄扬起嘴角,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顺着黛玉的节奏,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轿帘已经掀起,胤祺的手借着宽大礼服的遮掩,扶着黛玉上了轿子,等黛玉坐定之後,胤祺一踩脚蹬,翻身上了马。
胤祺坐在高头大马上,迎娶着心爱之人,意气风发之意再也遮挡不住,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胤祺骑着马在前头小踏步地走着,自林家到紫禁城一道,鞭炮更是不断。
那马儿刚开始还被这鞭炮声惊吓到,等经过这麽些时候,再听见爆竹声响,马只淡定的喷着鼻息,再无躁动。
很快,迎亲的队伍便回了紫禁城中。
南五所里早就热闹起来,虽然没有胤祺这个主人,但其他兄弟也各自找了熟悉的人,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等见着火红的花轿在南五所门前落下,年幼的阿哥们一拥而上,虽然已经见过三哥和四哥的热闹,对于五哥的福晋,他们依然满满的都是好奇。
几个年长的阿哥,反倒是出于避嫌,站得远远的。
突然只听见前头传来一声惊呼,然後便是老五胤祺似真似假的调侃:“我急着娶福晋呢,你们快别挡道了。”
堵在门前的阿哥们乖乖让开,露出一张似喜非嗔的芙蓉面。
一直得意于自己福晋家世比林家好的三阿哥,突然觉着他一直以来得意的事情,好像要打个对折。
胤祺领着黛玉入了南五所,此时礼部的官员早已在南五所里准备妥当。
按着民间规矩,新人成亲需要跪拜天地丶高堂,然而在天家,胤祺又非太子,康熙如何会特意来他的婚宴。
所谓的仪式,最终还是与前两个月成亲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一样,由礼部官员念着五福晋的册封诏书,再将金册交给黛玉,便是礼成。
黛玉被送入了新房,见着了在新房里候着的妯娌。都是讲规矩的人,黛玉与她们相互行礼介绍後,得出了这个结论,想必在宫中住的这些日子,应当不会难熬才是。
这一个仪式从天黑到天黑,闹了整整一天,外头的热闹声音终于小了,等到宾客散尽,胤祺浑身酒意地走了进来,他握着黛玉的手,眼神清明,并无半丝醉意。
胤祺定定地看着黛玉,目光如同天上倾泻而而下的月光,柔和的将黛玉笼罩着,黛玉在这眼神中,慢慢红了脸颊。
“妹妹,”胤祺柔声唤着黛玉,还是昔日的称呼,熟悉的称呼让黛玉忐忑的心归了原味,她眸子水润润的,回望着胤祺。
“今日可是累着了?”胤祺关切地询问着,这声询问好似引子,将黛玉四肢百骸里的疲惫全都引了出来,浓浓的倦意席卷全身,黛玉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胤祺失笑出声,他唤来黛玉的丫鬟,为她洗漱更衣,自己则去了一个屋子梳洗。
等黛玉将繁琐的头饰拆完,换上舒适的寝衣後,胤祺早已打理完毕,靠着床上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着。
尽管知晓今日不会圆房,但想到被压在箱子深处的那本册子,黛玉还是红了脸颊,她咬唇瞪了胤祺一眼,掀开被子背对着胤祺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