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执起酒盏的手,微微地抖了一抖——她差点失手打翻了酒盏,那酒液差点从酒樽之中倾斜而出,溅湿了老皇帝那一席明黄龙袍。
好在酿造成祸事之前,沈莺歌赶忙扶稳了酒樽,酒液也没有从酒樽之中倾洒出来,也就自然没有溅湿老皇帝的明黄龙袍。
沈莺歌深舒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
好在没有打洒酒樽。
要不然,就差点酿造成大祸了。
沈莺歌仍旧维持着调笑喂酒的姿势。
馀光里,她忍不住淡瞥了谢瓒一眼,想知晓他会如何应答。
从神态方面,沈莺歌并没有瞅出什麽端倪,谢瓒仍旧一如既往的澹泊从容。
他先是浅浅喝了一口酒,继而将酒樽放置在膳案之上,薄唇轻抿出一条细线,道:
“禀奏陛下,微臣与贵妃娘娘确乎是相识。”
谢狗居然如此冠冕堂皇地承认了?!
沈莺歌拈着酒樽的手,蓦然紧了一紧。
谢瓒似笑非笑地睇望了沈莺歌一眼,道:“在沈贵妃入宫之前,微臣就与她相识了。”
他怎麽能够在老皇帝面前承认两人的关系?!
沈莺歌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皇帝看向她的眼神,瞬即变得微妙莫测起来。
他一掌搂揽着沈莺歌的腰肢,另一掌则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肩膊,由上到下的反复摩挲着,道:
“怎的此前从未同爱妃提及与谢爱卿相识的故事?”
“……”
帝王的盘诘,不亚于一场活生生的严刑逼供。
因是紧张,沈莺歌的额庭隐隐地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她看了谢瓒一眼,又将视线落在老皇帝身上,用手指在男人的胸膛之上一遍又一遍地转着圈圈。
她且用微嗔的口吻道:“是这样的,妾多年前初来燕京,人生地不熟的,还不慎碰坏了膝盖骨,当时是谢左相施予援手,遣人送妾去了医馆。常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于谢相的施援之举,妾感铭在心。”
话至此处,顿了一顿,沈莺歌并没有看向谢瓒,而是看向了老皇帝,道:“恰逢今日陛下设宴延请了谢左相,妾在此处敬谢左相一杯。”
言讫,沈莺歌从容不迫地斟了一盏酒,遥遥敬了谢瓒。
也是只有在敬酒之时,她才会光明坦荡地望向谢瓒。
谢瓒淡静地望了沈莺歌一眼。
盈煌向晚的烛火俨同一枝细腻的工笔,细致地描摹出了沈莺歌的面容轮廓。
眉间一点朱砂痣,眉眼如繁星,鸦鬓斜插送高耸的云髻之中,底下一双杏眸泛散着滢滢的光亮,眸瞳如两盏琉璃灯一般,淡淡地倒映着谢瓒的容相。
檀唇一抹红,如魅似魔,薄薄地翕动着,倾吐出的每一句话,杂糅着似真如假的情感,这些情感聚拢成了一片潮水,跌跌撞撞地朝着谢瓒涌了过来。
不过须臾的功夫,谢瓒就被这些潮水包裹住了。
他感受着潮水的流向,从沈莺歌身处的位置一路朝着他跌跌撞撞地涌了过来。
他狭了狭眸,寥寥然地牵了牵唇角。
他出招,她也敢接招。
双方见招拆招。
今番可谓是棋逢对手了。
谢瓒也拿起了一盏酒,敬向沈莺歌:“谢娘娘敬酒。”
席面上的每个人,皆是各怀心思。
沈莺歌将掌心间的这一樽酒一饮而尽。
谢瓒静静地望着她喝完,他也随之一饮而尽。
不过,有一种微妙的巧合。
今夜的夜宴之上,沈莺歌着一席朱色裙裳,谢瓒亦是一席绯袍,两人服饰的色系以红色为主。
红色是喜庆的颜色,婚庆的颜色。
两人隔桌对饮,就像是一对新人遥遥拜堂丶共饮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