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雪腕间铜铃无风自动,在死寂的藏书阁撞出清越响声。慕锦尘腕间红绳应声断裂,九百九十九粒朱砂珠滚落满地。他瞳孔骤缩,看着少女弯腰去拾,那些殷红珠子却在她指尖化作金粉。
"原来如此。"阁外传来师尊带笑的叹息,老者的麈尾扫过满地金粉,"锦尘,你教得很好。"
慕锦尘突然挥剑斩断垂落的帷幔,雪色鲛绡裹着金粉纷纷扬扬。在谢烬雪惊愕的注视下,他剑锋挑起最後一粒朱砂珠,当着师尊的面吞入喉中。
"弟子领罚。"
夜雨滂沱的思过崖浮着血雾。
谢烬雪攥着半块残玉冲进石室时,正见慕锦尘跪在玄铁锁链中。素金锦袍被鞭痕撕成碎片,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渗着金粉,在烛火下如星河倒悬。
"师兄。。。。。。"
她指尖尚未触及镣铐,慕锦尘突然暴起。剑气震碎三根石柱,却在触及她眉心的刹那化作春风。染血的手掌扣住她後颈,滚烫的呼吸混着血腥气:"谁准你来?"
"药庐的朱砂。。。。。。"谢烬雪举起手中残玉,裂缝间渗出暗红液体,"师尊给的伤药里混着往生花的汁液。"
慕锦尘瞳孔骤缩,腕间残馀的红绳突然绷断。他扯过裘氅裹住少女,剑气在石壁刻下星图:"看仔细。"
谢烬雪望着星砂流转,见贪狼星旁赤色小星已逼近紫微垣。慕锦尘染血的指尖点上她眉心:"这是你的命盘。"
石室外忽然传来锁链声响,两人同时转头。月光穿透雨幕照进来,映出师尊鹤氅下摆密密麻麻的"禁"字,每个笔画都由金粉勾勒,此刻正渗出猩红血珠。
"好孩子。"老者抚须而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
慕锦尘将谢烬雪护在身後,断剑横于胸前。禁步玉玦早已碎尽,此刻他腕间只馀半截红绳,在暴雨中飘摇如残烛。
"走!"
剑气破开石壁的刹那,谢烬雪看见他後颈浮现青铜灯纹。三百盏往生灯在云海深处亮起,每盏灯芯都坐着个面容模糊的弟子。
破晓时分,两人藏身寒潭洞窟。
谢烬雪撕开衣袖为慕锦尘包扎,发现他心口纹着盏青铜灯,灯芯处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潭水映着晨光,她忽然看清那些所谓"金粉",实是细如尘埃的蛊虫。
"这是师徒契。"慕锦尘握住她颤抖的手,"每个弟子拜师那日,都会种下。"
谢烬雪抚上自己颈间玉佩,玉面辛夷花纹突然开裂,露出内里猩红的蛊卵。慕锦尘剑尖轻挑,将那物事击入潭水,蛊卵遇水即燃,映得洞窟亮如白昼。
"当年我腕间有九股红绳。"他扯开残破衣袖,露出狰狞旧疤,"如今只剩三股。"
谢烬雪望着他腕间摇曳的朱砂,忽然想起拜师那日碎落的铜铃。当时道童说"命格特殊",原是这个意思。
晨雾漫进洞窟时,慕锦尘突然咳嗽起来。他偏头吐出的血沫里裹着金粉,落地竟凝成个小巧的"禁"字。谢烬雪用帕子去接,丝绢瞬间被腐蚀出星图状的破洞。
"别碰。"他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这些是噬心蛊的卵。"
潭水忽然泛起涟漪,慕锦尘猛地将她推向深处。追兵箭矢破空而至,他反手挥剑格挡,断刃映出师尊扭曲的面容——老者瞳孔裂成复眼,鹤氅下伸出无数青铜灯链。
"活下去。"
这是慕锦尘留给她的最後一句话。谢烬雪沉入潭底时,看见他素金锦袍被血浸透,在晨光中灼灼如焚尽的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