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食物和水都快见底,两人都绷着一根弦谁也不说饿谁也不说渴。苏常善捂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埋在梁劲风胸口,默不作声擡头打量他的脸,他的睫毛。
睫毛好长,好密,一根,两根,三根……
“哥,”他听见梁劲风叫道:“如果以後你有了荣华富贵,你想做什麽?”
苏常善饿的眼前发晕,闻言哼了一声,道:“还荣华富贵呢,能活着回去我就很满足了。”
“如果活下去了呢?”
苏常善顺着他的话接道:“如果活下去了,还很有钱……我想都不敢想啊。”
梁劲风嘿嘿一笑,故意逗他:“哥你胆子太小,我就敢想。”
苏常善直起身子,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呦,可厉害死你了……那你想做什麽,说来听听?”
久无人经过的沙漠中,好像闲聊都得省着点说。不然能聊的话题早早说没了,那日子可就真没了盼头。
他们已经聊完了过去现在,开始说起了未来。
梁劲风任由他掐自己,笑着说道:“我想找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隐居,每天种种地养养鸡鸭,供自己吃喝就好。闲暇无事就出门游历山水,看看名山大川,放松心情。”
苏常善闭上眼睛,脑子里想象出一幅田园农家的画面,也觉得快乐。
“可我好吃懒做,不会干农活……你收留我,我天天去你家蹭吃蹭喝好了。”
梁劲风顿了一下,试探道:“你不要权力了?不是说要一直向上爬,爬到没人能欺负你的位置?”
苏常善哼笑两声,已经有点昏昏沉沉。
“想要权力不还是为了活命,都有钱了,谁还在乎那些。我又不能娶妻生子,要那麽大权力有什麽用,好好活着就得了。”
“梁劲风,如果我当年能活下去,我就不会进宫。”
他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成为什麽权倾朝野的大宦官,他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罢了。
“那你心甘情愿替太後去天竺求取经文,是因为信佛?”
苏常善翻了个白眼:“不信,信了也没见日子好过。来求取经文是因为不来就会死,这叫人最基本的求生欲你懂吗?”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太後喜欢经文,经文能让我活命,仅此而已罢了,哪有那麽高尚。”
就这麽一路晃晃悠悠,苏常善埋在梁劲风的胸口逐渐没了动静。
梁劲风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他双手揪着梁劲风的两边衣角,整个人侧倚着梁劲风的胸口睡着了。
他睡着了也不老实,嘴巴像小鱼吐泡泡一样张张合合,隐约说着什麽“你心跳好快,不会是生病了吧”之类的梦话。
梁劲风笑了笑,将自己的衣襟敛了敛,罩住了他的後脑勺。
“以後宅子里做了饭,肯定给你留一半。”
***
沙漠中的日子虽然难捱,但为了能换取生机,这罪也不是白受。
苏常善想着,如果剩下的几天路程都像这几天一样平安无事,哪怕饿一点渴一点也无所谓。
只是他向来运气就不好,做事总不会一帆风顺。
一日夜晚,他们照例找了一个背沙的凹陷处,点上篝火闭目养神。
苏常善拿着所剩无几的水囊,象征性地舔了几口,嗑在嘴边过嘴瘾。
“梁劲风,我们还要走几天啊。”他有气无力道。
梁劲风闭着眼,伸手在他腿上拍了拍:“一天,最後一天,很快就能看到城门了。”
这样哄人的语气,苏常善已经连着听了好几天。
梁劲风总能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让他觉得还有盼头,自己不会饿死或者渴死在沙漠里。
这个数字从四天减到一天,他不知道梁劲风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不得不承认这样计算着日子会让他好受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入秋,苏常善总觉得这天晚上格外凉,情不自禁裹紧了衣物,往梁劲风那边凑了凑。
“你要喝水吗,还有一点。”他递过水囊小声道。
梁劲风的体力在这一个多月的跋涉中也快要耗尽,闻言倦倦睁开眼,伸手要接过苏常善手中的水壶。
他伸手的一刹那,瞳孔骤然一缩。苏常善只觉得整个人一晃,自己几乎飞了起来,被梁劲风严严实实挡在身後。
注意力再次集中的瞬间,他发现不远处的浓重夜色中,数十双梁劲风那样的绿色眼眸在黑暗中泛着贪婪的光。
在旁边沉睡的骆驼似乎也觉得不安,睁开眼睛四处打量。
苏常善喉头滚动,艰难地分泌出一点口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梁劲风面色阴沉,手放在腰间,紧紧握着那柄匕首。
“哥,你别动,是狼群。”
霎时间,苏常善犹坠冰窟,身子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