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满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周大人拿六成,小人和兄弟们拿四成。”
沈持:“……”周六河生财有道啊。
“周大人乃通州府父母官,每年经手的银两上百万,”他说道:“岂会看得上你们行窃所得?一派胡言。”
郭满颤抖着声音说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虽然通州府账上银两充裕,但毕竟是朝廷的银子,每一笔都有账目,贪了是要丢官连累他们周家的……周大人不敢贪……”他小声唧哝:“哪有小人偷来的银子拿着可靠啊……”
沈持:“……”他心道:这个周六河还不算笨,只可惜聪明才智用歪了地方。
“你在通州府偷的好好的,”他又问郭满:“为何流窜到京城来犯案?”
“回大人的话,”郭满说道:“小人与张达交好,去年年根上他来了京城之後,叫人捎话给小人,说京城大户人家多,京兆府又不管事,能发大财,所以小人就来了。”
沈持:“周大人知道你来京城行窃作案吗?”
“不,不知道,”郭满低下头说道:“小人是背着他偷跑到京城来的。”他是有私心的,在通州府行窃的财物大头都给了周六河,落到他们手里的只一少半,怎麽想怎麽觉得吃亏,早有二心了,遇到时机怎麽可能不挪地儿。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京兆少尹沈持是个厉害人物,不声不响把他们一网给打尽了。
沈持反复推敲他的话,前後寻不到破绽,于是让书吏写下来,让郭满签字画押。因他们偷盗的年头久数额大,又涉及通州知府周六河,不能立马判刑只得仍旧押在狱中。
……
馀下的三拨盗贼,有一拨和杨五那拨一样,偷窃之外还有其他犯禁之官司,所幸都不算重,同样被他徙往黔州府为民。
中有一拨贼行窃时间不长,不涉其他犯禁犯案事,在有两人缴了十倍于所偷财物的罚金後,沈持放他们回去。其馀人偷来的钱财已挥霍一空,拿不出罚金,只能在京兆府内服等同于罚金的徭役。
最後一拨贼仅两人,但涉及其他官司,查明之後依照律例,数罪并罚,判了他们发配北地边疆去戍边屯田。
这时,京兆府内有三名更夫因年迈请辞,司仓参军钱前报给沈持,说要令挑更夫。沈持心中一喜:“巧了,本官先前承诺安置张达一行人,钱大人看看,要是他们愿意,从中挑选三人如何?”
钱前哪有不答应的,于是叫来张达,让他举荐了三个机灵的,让他们先跟着老更夫在夜里打更,一更戌时各家热闹时候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二更亥时临睡前喊“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学做更夫,巡更放盗。
这三人的生计有了着落,馀下五人眉毛上失火,红了眼:“求大老爷也给咱们个吃饭的去处。”
“出力的轿夫丶杂役你们可做得吗?”钱前问他们。
这些人齐声道:“做得。”
钱前看着沈持笑道:“下官倒有些门路。”
沈持:“那就拜托钱大人了。”
……
到此,治禁之事已了结大半。
而对于郭满交代的通州知府周六河一事,京兆府不敢擅自做主,一五一十地写在折子里,上奏皇帝萧敏。
帝看到折子後,说了句:“周六河贪图私利,不能成事。”
此时他的後宫之中。
午後,周淑妃小憩醒来,慵懒地靠在贵妃榻,她伸出纤细娇嫩的手指拈起果盘中的一颗荔枝剥开,正要往嘴边送,忽然眼皮跳了跳,莹白水灵的荔枝果倏地滑下去滚到地上,惊得她的贴身宫女跪倒在地:“娘娘?”
“去打听打听,最近周家人在外头安分不安分,”周淑妃倦倦无聊地说道:“万岁爷不是他们可以糊弄的,叫他们歇了心思,安祥眼下的荣华吧。”
别伸手拿不该拿的,犯了事连累她们母子。
“娘娘,家中一向最叫您省心,”周枚低声说道:“您倒是该防着郑才人些,她有孕後更得宠了。”
听说郑才人总是把从皇帝那儿得来的赏赐分给宫女,服侍她的人没有不说她好话的。这是在收买人心啊。
周淑妃说道:“我才跌了一跤,眼下不是生事的时候,你们也要敬着郑才人,与她好好处着才是。”她心道:横竖一辈子都要在後宫里头呢,郑才人得宠便先让她得宠,急什麽。
不信郑琼能长久栓着皇帝的心,等有朝一日失宠了,还不是要在她手里讨日子过,到那时,她要叫郑小贱人好看。
……
五月底,京城到处是绿茵艳阳。
赵蟾桂从禄县探亲归来,把沈山和老刘氏还有旺财都带进京了。见到京城的繁华,沈山老两口又是一通流泪,而旺财不慌不忙先在新宅子里巡视一番撒了泡尿圈了地盘,才擡着头看沈持。
沈持笑着蹲下来和它对视:“侄儿见过狗小叔。”
旺财低声叫了声“嗷”,仿佛在说:嘿,阿池好侄儿这身官袍穿着神气啊,越来越有出息了。
沈持摸摸它的狗头:“我还有事出去一趟,回来给小叔买肉骨头吃啊。”
旺财听到後心情美美地把他送到门口。
他一出门,沈山就问沈煌夫妇:“你们来京城这麽久了,没人上门来给阿池提亲?”
沈煌两口子:“……”
老刘氏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老头子你知道什麽,人家京城都看门第看祖宗是什麽人物,咱们家底子薄,谁舍得把闺女嫁进来吃苦受累。不怪阿池,要怪就怪你年轻的时候没混出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