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妃的眼神极其微乎地躲闪了下:“万岁爷,彧儿倒是好好的,”她小心地问:“妾白日也听到小殿下哭了,本来想去瞧的,走到临华殿门槛听说陛下在里头,太医也去了,不敢添乱,又折了回来。”
“爱妃有心了。”她的眼神躲闪落在皇帝眼里,他移开眼不再看她:“早些歇着吧,朕再去看看八皇子丶九皇子。”
“是,”周淑妃跪在地上:“万岁爷。”
等皇帝一走出庆春殿的门,她身子一软半瘫在地上。大宫女周枚来扶她,被她劈头打了个耳光:“蠢。”骂完,她又狠狠地给了自个儿一个耳光,低声喃喃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小殿下,万岁爷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呀……”
……
次日早朝,皇帝萧敏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对吏部尚书穆一勉说道:“通州知府周六河,在任多久了?”
“回陛下,”穆一勉说道:“已九年有三个月之久。”
皇帝说道:“嗯,是该升一升他的官了,京城还有什麽官职空缺?”
“六部的侍郎之位空缺有三,”穆一勉掰着手指头说道:“太常寺卿有缺,大理寺卿有缺……”
“太常寺卿乃正三品官职,”掌管礼乐丶郊庙丶陵寝等事,皇帝说道:“比正四品的通州知府官阶高,嗯,这个好,传朕旨意,升周六河为太常寺卿,再选贤能之士赴通州上任。”
衆朝臣心中纳闷:太常寺卿虽是三品文官衔,但同通州知府一方封疆大吏相比,那还是差了许多,这是周淑妃失宠了?连带着周家也要失势了吗。
朝中大臣不少与周家是儿女亲家,此刻却个个屏气不敢吭声。
直到散朝後出了皇宫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周家的事与沈持无半分关系,他匆匆往绣球楼走,京兆府今日还在主持抛绣球择婿呢。
快走到时,京兆尹温至从身後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沈大人,喜事,喜事。”
沈持:“温大人走慢些,什麽喜事啊?”
“昨日光禄大夫乐大人来找本官,”温至说道:“说想让本官给他的侄女保个媒,瞧上的是沈大人的夫子孟进士。”
昨日光禄大夫乐府的婢女春雨回去後把打听到的孟度的事说了,乐莲舟愈发满意,去央求他叔父乐宗音做主——她十来岁上死了爹娘,跟在叔父婶娘过活,二老待她好,只是红鸾星迟迟不动,婚事一直没说成,越拖岁数越大,年过三十仍在闺中待嫁。
乐宗音听後便让人去打听孟度的人品丶家世,一问得知他是前御史大夫孟朝之子,有出身的,又听闻他从未娶妻,心中讶异,再打听,说是原先是有婚约的,後来对方见孟家家道中落便反悔了,他心灰意冷,从此不提娶妻,心中更是有好感,心想:二人过日子开销不大,倒不怕孟家底儿薄,俭省些还是能过去的,于是便托同年温至去说媒,想问问孟度意下如何。
沈持:“……”就知道孟夫子走桃花运了。
“沈大人与孟进士亲如父子,”温至笑道:“要不,沈大人帮本官个忙,问问孟进士?”
“温大人,这乐家女郎芳龄几何?”沈持问他:“要是岁数太小的,只怕孟进士不肯。”
孟夫子是个老古板,不然昨日也不会接到欧阳家女郎的绣球後跟烫手一样,赶紧还了回去。
“唉,乐家女郎的模样许久之前在京中是数得着的,只是美中不足,岁数有点大,”温至说道:“年过三十了。”
“不过这乐家呀,”他还是很想促成这门亲事的:“家风清贵,给她的陪嫁也丰厚,请沈大人帮着美言几句吧。”
沈持二话不说揽了这桩闲事:“等今日散值,下官就去找他说说。”
“拜托沈大人了。”温至背着手往绣球楼的方向走:“咱们一块儿去瞧瞧今日哪家女郎砸中了金龟婿?”
今日绣球楼下人山人海,欢呼声此起彼伏,比昨日的场面大多了,温丶沈二人挤不到前头去,只好逛了圈庙会,回京兆府上值去了。
散值後,沈持直接去大理寺——孟度在这里协助办案,堵到人就拉着他把乐莲舟的事说了:“夫子,天降良缘,你考虑考虑?”
孟度冷静地问道:“她见过我?”
沈持:“昨日夫子在绣球楼的举动全被乐家女郎瞧在眼里。”
“嗯,”孟度说道:“我想想,过几日给你回话。”
沈持将他的话转告乐家,让他们稍等两日。
就在等待他答复的日子里,不光京城,好多京畿周边的富贵之家,有女儿的都想到京中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一个绣球下去砸来一只金龟婿,一个接一个女郎登上绣球楼抛绣球择婿。
京城愈发车水马龙客纷纷。
京兆府最初只让世家女子登楼,後来放宽到但凡清白人家的女郎,皆可登台抛绣球,因而越来越多的女子报名登记,本来预计三天的庙会持续到第五天还未结束,後来京兆府的官吏不堪连轴转上值,只好叫停,发公告说,下次八月十五中秋节时再办。
一日,孟度找到沈持:“阿池,我应了。”他说完扭头就走:“劳你给乐家回个话。”
沈持:“……”哦豁,有人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