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盘一圈圈悠悠转着,许泠拿着筷子,故作矜持。
宋继清瞥了她一眼,往她盘子里夹菜,给她倒了热茶。
许泠无疑是饭桌上的焦点,三个人的问题层出不穷,许泠一一答,宋继清在一旁笑着听,看起来比他室友还期待问题的答案。
一顿饭下来,许泠没有自己动筷夹过菜,都是宋继清夹给她,虾也是剥好了递过来,她吃得很满足。
宋继清结了帐,三个人识趣地走了。
夜色沉下去,冬夜,天空其实并不好看,星星被云层遮住,月也隐着,风却很大。
许泠的包在宋继清肩上,她牵过宋继清的手,慢悠悠走。
踩在雪地上,松松软软,很舒服。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许泠觉得无聊,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到他面前,掌心向上,平展地摊开,笑盈盈看着他,逗他玩。
宋继清会意,故意皱着眉在口袋里翻找起来,半晌,许泠手心里躺着根棒棒糖。
一些回忆涌上心头,许泠开玩笑感叹:“有时候真怀疑你会不会得糖尿病。”
宋继清捏捏她的手,“进医院了你照顾我。”
许泠听着医院,生病一类的词汇总有些敏感。
下午胃里那阵绞痛感仿佛又袭来,她靠在宋继清肩上,问他,“要是哪天我突然生了很大的病,你会怎麽办?”
宋继清口袋里握着许泠的手紧了些,他偏头,试图捕获许泠此时的表情。
一阵风吹过,树梢都被吹得晃动,落雪飘飘然洒下,路灯下看得格外清楚。
这阵风,好像真吹得许泠眼睛有些干涩,想流泪。
宋继清走得更缓了些,低头看着两人的足尖,小声道,“会很心疼吧。”
许泠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笑着开玩笑逗他:“你应该赶紧问我的银行卡密码,万一我真出事了,吩咐唐芸佳留好我的最後一层体面,所有的糗事都让她忘干净才好。”
许泠抿唇,擡头望着快速浮动的云层。
宋继清却是就这麽看着她,眼里从未有过的严肃,“别瞎说。”
许泠一挥手,“没事的。”
但是,似乎就是这样一语成谶。
大四那年,许泠检查出了胃癌。
这几年,胃疼一直断断续续,许泠总不当回事,大四开学前,在家又胃疼了一次,被奶奶看见,一定要她去检查。
许泠妥协,一个人去了医院,拿到结果的时候,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是胃癌。
她劝自己接受,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
劝着劝着,眼泪便不自觉滑落。
她戴了口罩,沾了泪,贴在脸上,很不舒服。
手心的冷汗在报告单上浸出印子。
许泠的肩哭得颤抖,医院人来人往,她坐在角落,没人关注。
那张报告单在她手里愈发皱,心也跟着紧。
她大脑一片空白。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隔着潮湿的口罩冲进她的鼻腔,干扰着本就混沌的思绪,她低下头,手捂着脸,项链和手链因为她的颤抖不停地响。
在这样一个最无助的时刻,她最先选择拨通宋继清的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柔声问了句:“怎麽了?”
宋继清毕业以後就自己创业开了公司,和室友合夥,起色很好,但也很忙,常熬夜,常喝酒,许泠也常让他注意身体,到头来,先病倒的,是自己。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有在好好吃饭,昨晚也没熬夜。”
许泠长时间没说话,宋继清以为她是生气,忙解释起来。
宋继清一句话就仿有千军万马之势,瞬间击垮许泠心底最後一道强撑着的铜墙铁壁,她干脆放声哭起来,声线颤抖,“宋继清,我,我查出胃癌了。”
电话对面寂静无声,许泠听不见他的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的啜泣声和一些细微的电流声。
良久,宋继清的声音再度传来,褪去了一贯的温柔,换上了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许泠,我们结婚吧。”
电话对面有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
“等我一下,我去找你。”
“别挂电话,别害怕,等我。”
宋继清到的时候,许泠一个人坐着,缩成一团。
宋继清气喘吁吁跑过去,额头上一层汗珠,他蹲在许泠面前,和她平视,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宋继清抱的很紧,一下一下拍着许泠的背。
“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