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在数百名手持刀枪棍棒的押送下,朝着于州战场混乱地带,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队伍绵延数里,尘土飞扬,气氛压抑,无数双脚踩踏地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呵斥声。
邓东志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肩膀上扛着那面绣着“安阳”二字的大旗的旗杆,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离开了于州城的范围,他们即将进入那片真正无法无天的混乱地带。那里各路马匪以及地方武装犬牙交错的战场。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他也不知道,能否带领这二十多万人,顺利的穿过,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失败!
这二十多万人的队伍,像一条看不到头尾的灰色长蛇,在大地上缓慢而艰难地蠕动。
离开了于州城的庇护,他们彻底暴露在了这片被战火蹂躏的混乱之地。
这是一幅令人心悸的景象。
队伍绵延数里,尘土被无数双脚扬起,混合着汗水、污秽和绝望的气息。
放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麻木的脸庞,空洞的眼神,他们衣衫褴褛,许多人甚至赤着脚,步履蹒跚地挪动着,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队伍行进的度极其缓慢,沙沙的脚步声,令人心烦意乱,或夹杂着孩童无力的啼哭。
邓东志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背挺得笔直。他亲自扛着那面临时赶制出来的“安阳”大旗。
然而,这面旗帜并不能解决眼前的实际困难。
如此庞大的人口聚集在一起,管理本身就是一场噩梦。
食物和水的消耗是天文数字。尽管邓东志动用安阳商会的财力,在于州城搜刮了海量的粮草,但分摊到二十多万人头上,也只是杯水车薪。每天都有人因为饥饿和脱水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加上人群普遍营养不良,抵抗力低下,普通的风寒都能轻易夺走一条脆弱的生命。咳嗽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烧、腹泻。随行的几个临时找来的郎中,面对如此庞大的病患群体,根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
混乱和骚动更是家常便饭。总有人试图趁乱逃跑,或者因为争抢一点点食物而大打出手。刀疤男和他那群凶悍的手下,成了维持秩序的唯一力量。他们的手段简单而粗暴——鞭打、棍击,甚至毫不犹豫地拔刀杀人。
“噗嗤!”
又一个试图煽动人群冲击粮车的奴隶,被刀疤男的一个心腹一刀捅穿了胸膛,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几张惊恐而麻木的脸。尸体被随意地拖到路边,无人理会。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各种难闻的气味中,成了这支队伍挥之不去的标签。
残酷的镇压暂时维持了表面的秩序,但也加剧了队伍中绝望和恐惧的气氛。
随着队伍不断深入这片三不管的混乱地带,真正的威胁开始显现。
旷野上,不时能看到烧焦的残骸。偶尔有成群、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山坡或树林边缘,像秃鹫一样窥视着这支庞大的队伍。他们大多是溃散的乱兵或是趁火打劫的马匪。
起初,这些宵小之辈被队伍惊人的规模和前方那面迎风招展的“安阳”大旗所震慑,不敢轻易靠近。安阳县去年硬撼瓦剌大军的威名,在这片区域还是有些分量的。
但总有饿疯了、或是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亡命徒。
前面那帮肥羊!看样子是哪个不开眼的商队在运‘货’!
他娘的,这么多人!财了!
一小股约莫上百人的马匪,呼啸着从侧翼冲了过来,试图劫掠队伍边缘的妇孺。
押送的队伍一阵骚动,刀疤男的手下立刻挥舞着刀枪迎了上去。
然而,不等双方接触,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嘈杂的空气。
“砰!”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马匪头目,额头上爆出一团血花,惨叫都来不及出,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循声望去。
只见队伍最前方的邓东志,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手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得如同腊月的寒冰。
“砰!砰!”
又是两枪,又有两个冲得比较靠前的马匪应声落马。
这精准而致命的打击,瞬间击溃了这伙马匪的士气。剩下的马匪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怪叫一声,拨转马头,仓皇逃窜,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
邓东志缓缓收起手枪,冰冷的目光扫过队伍两侧,大喊道:任何人,胆敢觊觎安阳之物,杀无赦!
这狠辣果决的手段,不仅震慑了潜在的敌人,也让队伍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再次沉寂下去。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年轻之人,绝非善类。
邓东志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双眼布满了血丝,他不仅要时刻警惕来自外部的威胁,还要处理内部层出不穷的问题:粮食的调配、疾病的防控、人心的安抚与弹压……
最让他忧心忡忡的,还是大乾西境军的动向。那几十万大军,就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刀疤男也一改往日的油滑和懒散,变得异常谨慎和狠厉。他很清楚,这趟买卖是泼天的富贵,但也可能让他粉身碎骨。他和邓东志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在共同的巨大压力下,彼此依赖,又彼此提防。他亲自带着手下最精锐的人手,负责队伍的侧翼和后方,处理各种突状况,手段比之前更加酷烈。
邓老弟,前面探路的回来了!一个刀疤男的心腹策马奔到前方,脸上带着凝重。
邓东志勒住马缰,看向来人。
现大片军队宿营的痕迹!看规模,至少有数十万人!而且……是乾军的制式装备!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只有不到半天的路程!
刀疤男脸色一变,凑了过来,低声道:邓老弟,是西境军的主力!咱们……要不要绕路?往北边山里钻?虽然难走点,但总比撞上他们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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