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兰的催促下,金禧蹑手蹑脚坐下,低着头不敢擡,眼角馀光中,赵丽红拿起了筷子,金禧吓得身後往後一仰。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筷头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赵丽红的脸色显难看,觑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我什麽时候打过你?”
金禧快言快语地小声嘟囔:“怎麽没打过?小时候打的还少吗。。。。。。”
“死丫头,都记本上呢!”赵丽红才不肯担下打女儿的恶名,虽然昨晚她是有动手的冲动,但一想到她一个人苦苦坚持了这麽久,心里还是不落忍。
赵丽红瞪了她一记,“那是因为你小时候太皮了,整天跟着张峰出去野,都没个女孩样!”
金禧理亏,自然不吭声。
金禧的幼年时期和少女时代,是滚在泥里,淌在河里的。赵丽红刚带着金禧从婆家搬出来,就怕哪天下班路上看见村口小河上飘着是金禧。後来传闻邻村有女孩被拐,又担心她出事,索性就把她锁家里,里里外外上了三道锁。谁成想,金禧居然能跳窗跑出来。
不过,也多亏她这一跳,在观潮台上遇到了正准备跳江的姑姑金兰。金兰当时去意已决,交代了几句後事。金禧那会儿沉迷《情深深雨蒙蒙》,猜到姑姑要像依萍那样跳下去。她人小鬼大,装肚子疼满地打滚,生生把金兰骗到了卫生所。赵丽红看出金禧在装病,气得擡手就要揍下去,金禧抱头乱窜,却看到姑姑也下意识缩在角落抱头。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新伤叠着旧伤,她才知道姑姑一直被家暴。赵丽红一下愣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搂住两人抱头痛哭。
“女孩总归是皮点好,机灵。对了,我昨天去村口给小禧算了一卦,瞎子先生说我们小禧有福,这辈子不愁吃穿,还能嫁个好老公。不像我似的,福薄命浅。”金兰半生坎坷,总把自己命不好挂嘴边,离婚後就一直虔诚礼佛。别的不说,精神层面效果显着。
赵丽红听到这冷哼一声:“信这些还不如信自己,她能给你饭吃吗?她能……”
“呸呸呸!神明在上!”金兰回瞪了一记,赶紧放筷子给菩萨上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南无观世音菩萨,我大嫂是无心的,千万别怪罪她……”
金禧向来不掺和姑嫂俩的口舌之争,盛了碗粥,喝了一口,胃里顿觉暖暖的。
赵丽红偏身看她:“……说说吧,到底怎麽回事?”
金禧明白这事过不去,便放下筷子,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简洁明了一说,中间省去了陈通方许多恶心人的操作,也坦白和周任远婚事告吹,已无任何复合的可能了。
说完,她极有眼力见的低头认错。
“妈。”
“姑。”
“我错了。”
……
饭桌上静的可怕,金禧有些不安,手却被金兰温柔拉住,安抚性地摇着,“没受委屈吧。”
金禧眼睛一酸,摇了摇头。
赵丽红拍案而起,铿锵有力地问候了陈通方他祖宗十八代,“狗日的,敢动我女儿!那天把他堵了打一顿。”
“他不敢。”金禧还真有点怕赵丽红动手,虚张声势站起手猛地一挥,“我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
赵丽红了解她,翻了个白眼,“你这麽有能耐,怎麽不敢跟家里说!”
金禧气势一下就没了,噗通坐下来,“先想想怎麽在村里立足,不少人背地里看笑话呢!”
村子里娱乐活动少,农忙完闲着无聊就喜欢在村口聊八卦,谁家老头搭姘头,谁家子女离婚,谁家母狗生崽都能传个二里地。当初姑姑被赵丽红接到家里,还被村子里的八婆八公说闲话,王麻子背地里骂她克夫,见不得小姑子婚姻美满,就破坏人家家庭。
赵丽红扒了一口饭,不以为意地说:“看就看呗,还能少块肉吗!还有啊,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轻轻,操这麽多心干嘛……实在忍不了就骂回去,买桶红漆半夜泼回去!”
金禧瞪大眼,“妈,你泼过谁家?不会是王麻子吧。”
赵丽红挠了挠头,“好像……有那麽回事。”
“吵归吵,可别动手。”金兰转头问金禧,“你什麽时候去艺杨家?”
“吃完饭走吧,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金禧囫囵把粥咽了下去,“姑,等会儿我洗碗啊。”
金禧洗完碗收拾好行李,骑上小电驴就往金艺杨家跑。
金艺杨家在镇上,白墙黛瓦的二层小别墅,是姐夫赵雷的父母生前留下来的自建房。
还没把车停好,许是听见动静了,赵萌萌就跟燕子似的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抱着她的大腿撒娇,“阿姨,我在家好几天了,妈妈都不带我出去,你带我去玩好不好啊!”
金艺杨在城里体检中心常年蝉联销冠,临近预産期还在居家办公,现在打工作电话也顾不上,扔给她一把车钥匙,让她带着孩子去城区玩。
金禧还没坐下来喝口茶,就带着大宝往城里跑。她不得不佩服六岁孩子的精力,还没三个小时她就扛不住了,赵萌萌依旧生龙活虎,冲到海绵池里拉都拉不住。
最後好说歹说,买了个巧克力小蛋糕才把人骗上车,大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金禧把车停好,抱着孩子上楼。
经过金艺杨房间时,金艺杨一把将她叫住,道:“我羊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