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台面起身,走去後面盘今天的出货订单,一共有八套,库房里光线不好,还是得拿到前面来先检查再装盒。
过会儿,金兰拎着一套红色寿衣出来,问小吴:“哪家老人这麽高寿?”
小吴转头瞥了眼,“隔壁蒲山村的,她女儿来订的,好像前段日子送去医院了,我估计啊,就这些天了吧。”
金兰拿起来检查针脚,好奇问:“老人家八十四了?”
小吴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觉得神了,手里的活儿都停下来了,“您怎麽知道的?”
金兰说:“八十四是道坎。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鞋的男人走进店里。金兰擡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邱永刚,刚还说说笑笑的脸立马耷拉下来。
“你来做什麽?”
邱永刚结婚那会儿就烦她整天拉着个脸,唯唯诺诺的样子看着糟心,动手打一顿才能解气。
无奈今天有事相求,他索性把脸转过去,眼不见为净,“永芸不是给妈订了套寿衣吗,让我来取。”
金兰冷冷地说:“取货单呢?”
邱永刚不耐烦,把取货单扔给她。
金兰对了眼订货本,“等等,我熨好拿给你。”说完就要躲去库房,不期然邱永刚喊她。
“金兰——”
金兰不想搭理他,加快了脚程,谁知邱永刚竟要跟进来。小吴觉得不对劲,起身去拦。
邱永刚不由一怒,指着小吴骂道:“臭婊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嘴巴放……放干净点。”早年被打的阴影犹在,金兰多多少少还是怵他的,说话都带点磕绊,“你,你……以为这是邱家吗!”
她转向小吴,“你先把衣服熨了。”说完就往外面走,邱永刚识时务跟在她身後。
临近下班点,大街上人来人往,旁边五金店的老何正在给人刻钥匙,见金兰出门打了声招呼。
店门口坐着几个老头老太,晒着太阳打盹儿,不由得睁开了眼睛,他们都知道金兰是个苦命女人,便死死盯着邱永刚。
邱永刚感受到他们的视线,心里骂了句老鼈三,但也不敢造次。
金兰开门见山,“你有什麽事快说吧?”
邱永刚垂着头,声音难得低沉,“……我妈快走了。”
金兰不吭声。
她这个前婆婆挑拨离间的事没少干,冷眼旁观更是有一手,她被邱永刚打得快昏死过去了,也从不过来看一眼。
“我说你婆婆快走了,好歹婆媳一场,你心肠怎麽硬呢!”
“你二百五啊,我们都离婚多少年了,你妈要死跟我有什麽关系?”金兰瞪他。
“行啊,金兰,都会顶嘴了!你是不是皮痒啊?”邱永刚火气又上来了,推了她一把,金兰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金兰几个老朋友这下坐不住了,拄着拐杖就要冲过来,为首的老太太骂道:“小棺材!钞票赚不来,就知道打女人!”
“你个老不死的,一只脚都要进棺材了,管什麽闲事!”邱永刚挥着手颇有一副要扇她的架势,被金兰拦了下来,“你给我闭嘴,给你妈积点阴德吧!”
老何在旁边看半天了,起身问:“金老板,要帮你叫警察吗?”
邱永刚听闻要报警,气势立马萎了。
金歌马上高考了,金兰不想把事闹大,摆摆手,“老何,不用了,谢谢啊。”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邱永刚有事相求换了态度,“我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来呢,是想让你劝劝金歌。他奶奶快走了一直惦记着他,他好歹是邱家长孙,临终前去医院看一眼,也算了了老人心愿了。”
金兰不回反问:“你去过学校了?去过几次?”
邱永刚叉着腰瞪她,但多少有点心虚,“……你这是什麽眼神?那是我儿子,凭什麽我不能去找他!”
金兰看着他,骂了句畜生,“你说为什麽?”又指了指左腿,“我这条腿可不是白让你打残的,当初是不是说好了!我不去告你,前提条件就是你不来动我儿子!”
邱永刚自知站不住脚,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让金歌去医院看他奶奶吗?又不是让他上断头台,你至于翻旧账吗!”
“邱永刚。”金兰变了脸色。
她这样狠戾,邱永刚还是第一次见,莫名有些发怵,“干……嘛?”
金兰牙关咬紧,“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敢去找金歌,我就跟你拼了,反正我这条命也不值什麽钱。”
邱永刚睇她一眼,拿上寿衣骂骂咧咧跑了。
金兰和小吴把老头老太扶到椅子上,又对小吴交代了几句,骑着车匆匆赶回家。
金禧正在房间里剪视频,就听见楼梯下面有人喊——
“金歌,你给我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