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又钻牛角尖了,瞬间悔得要死,迳自垂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来消化自己在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中産生的愤怒,不安和自我厌弃。
这时金禧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他,“那麽……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对不起。”林祈越回抱,下巴搁在她颈窝,轻轻说:“这事……我想慎重一些,现在有点太快了。”
金禧懂了,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更大力抱紧了他。
心抵着心,在碰撞和流动之间,林祈越也听懂了——你想要的安全感,我慢慢给你。
终于到了离开的那天。
为什麽要说是终于呢?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她和赵丽红大吵一架。
金禧不理解,为什麽每次出远门,赵丽总有那麽多事儿?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她都不满意,都可以挑到毛病。
三天前就开始催着她收拾行李,收拾的时候也不帮忙,就倚着门框指手画脚。要合上箱子了又嫌她摆放的位置不对,浪费空间,但重新归置工程浩大,金禧才不听,俩人吵起来。
“羽绒服怎麽没抽真空啊?占了半个箱子了。”赵丽红指着床上那几件新摇的羊绒衫,“这几件你要怎麽放!”
“上面花纹太难看了,我不要。”行李箱合不上,金禧正在作斗争,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哪里难看了?”赵丽红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羊绒衫是大红色的,她下身穿了条红色瑜伽裤,整个人跟个烧火棍似的。
金禧瞥一眼,没说话。
“我特意给你去市场做的,还多花了一百加急呢。”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我又不是没衣服穿。”金禧终于把行李箱关上了,坐在上面喘气。
“你不要我自己穿。”赵丽红把衣服抱在怀里,见行李箱的拉链没拉好,又骂她,“唉哟,做事毛毛躁躁的,你这样怎麽在上海混……我要是你老板,一天都容不下你。起开!”赵丽红一把把她推开,把衣服角掖进去。
“我好得很!”金禧受不了她习惯性贬低,再加上要去新的工作环境有些忐忑,就玻璃心了,“我在你眼里就这麽差吗?”
赵丽红没注意到金禧的情绪,开始翻旧账,“从小你就粗心,算术题十道里面有六道都是错的,一篇作文里能找出好几个错别字……”
“行行行,反正我做什麽都是错的。你也别管了,就让我将错就错下去吧。”金禧听不下去了,摔门离开房间,就听见赵丽红在她背後喊:“白眼狼!让你认真仔细点我还有错了?我是为了谁啊!换别人我才懒得管……”
後面几天,谁都不跟谁说话。
走的那天,林祈越的车停在门口,金兰和方老师都出来送她,就是不见赵丽红。
後备箱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金兰正要把一大袋带土带跟的青菜塞里面,金禧见状赶紧拦住,“我又不会做饭。”
“外卖都是地沟油,蔬菜又少,你有时间就焯水蘸酱油吃,补充维生素。”金兰温声细语地相劝,金禧手就放下了,“姑,你记得找个时间去做体检吧。”
“嗯……在上海专心工作,家里的事就别操心了。你别不自信啊,以你的水平肯定能熬过试用期的。”
金禧舒展地笑了,不过这让她又不自觉去回忆,赵丽红上次表扬她做得好是什麽时候?
她想不起来了。
金禧跟方老师告别後就上了车,林祈越坐在驾驶座上,汽车缓缓地往巷子口开。
她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熟悉的街景,车里安静地过分,她忽然回头,看到了窗台上小小的身影。
金禧难过地抿住唇,因为她们血肉相连。随即,她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十三年前,她高考出分,分数有点出人意料,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吃点鸡汤面,你姑特意给你做的。”赵丽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吃。”金禧闷在被子里。
赵丽红叹了口气,席地而坐,“你知道吗?我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
“你都说八百遍了!”金禧想一个人静静,“我不想吃,你走吧。”
赵丽红破例原谅她倒反天罡,自顾自说下去,“那时候啊,有个和我每天一起上下学的女孩,我俩关系可好了。她坚持读书了,也很争气,考上了高中,高三那年我去她家看她,屋外寒风吹的哟,能把房顶上的瓦都掀了,她就点个煤油灯,裹着被子在那儿学,手上都是化脓的冻疮。我看得,真是不忍心,让她歇会儿,她就不肯。我就觉得参加高考的人都很厉害。”
金禧把被子掀开,坐起来。
“我见过你努力的样子,画画课一堂没落下,艺术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文化课也没见你松懈,经常学到半夜。这点啊,你姑最有发言权了,她给你做了多少回宵夜了。”
“你是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才敢站在考场上。”
“小禧,你真的挺棒的。”
赵丽红又认真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