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越在旁边嗤一声,眼角冰冷。
俩孩子深刻检讨并立下保证後,金禧先一步带着金歌打车走了,林祈越黑着脸跟在後面。
“我有没有说过以後叫家长别喊我。”林祈越一路无话,快到外婆家来了这麽一句。
安禾当时一个寒噤,擡眼刚好看到金禧下了车,姐弟俩有说有笑的。
她心里嘀咕着,“闹分手冲我发火,算什麽男人……”
林祈越到家後去看了眼外婆,老太太今天气色好多了,米汤兑鸡蛋喝了有两碗。手上有了点劲,拉着他的手嘱咐了半天,她说得困难,话含糊不清的,但提及金禧的时候,他听懂了,心里一慌,下意识避开老太太慈祥的目光,看向别处,借口说要去厨房。
今天白天是陈芳当值,看儿子没有往常精神,整个人气压很低,她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也不擅长安慰人,就跟着他去。
水池子里攒了一堆碗,她习惯看儿子眼色,心有戚戚。但这次真没想偷懒,是准备晚饭前洗掉的。
林祈越没说她,挽起袖子吭哧吭哧在那儿洗,陈芳在一旁把碗碟擦干放橱柜,完事後两人端了盆热水去了方老师房间,给她翻身擦身,一顿忙活给陈芳累得呼哧带喘的。
等到老太太沉沉地睡去,林祈越把脏水倒了,後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木愣愣地看着。陈芳给他倒了杯热水,也坐那儿看。
陈芳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儿,“跟小禧吵架了?”
“没有的事。”林祈越目不转睛。
“还嘴硬,老太太躺病床上都看出来了。”
林祈越没有接话,大概隔了有五分钟,就在陈芳悻悻起身的时候,听到他问:“如果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你还会选择生下我吗?”
陈芳瞠目结舌,她觉得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她刚因为照顾老太太在儿子这里加了点印象分,商人不做赔本买卖,她不想因此付诸东流。
她谨慎措辞,“会啊。”
林祈越一针见血,“撒谎。”
陈芳有些难受,为他,也是为自己,坐在他旁边,“那你想听到什麽答案?”
“实话。”林祈越看她。
她想了半天,说:“实话就是,你并不是我带着怨念生下的孩子。”
“因为有了你,才能让我撑过难熬的九个月……”陈芳笑了笑,“但这都是後话了。孕吐那阵吐出胆汁至今让我有些後怕,我承认,那时候确实想去医院来着。”
她往回找补,“但你的出生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祈越相信她的话,微垂下头,“但我的出生也没能让你陪我长大。”
陈芳顿了顿,“关于这点我一直很抱歉。”
“但你爸为什麽不可以带呢?”陈芳跟他对视一眼,“家里得有一个人出去赚钱,为什麽一定得是他,而不是我呢?”
“在你学会走路之前,我本能地把照顾孩子的职责往自己身上揽。直到有一天,你爸做成一个大单,回到家跟我报喜。我很为他开心,但我突然被一阵莫名的悲伤压倒。我的能力并不逊色于他,却因为母职要被困在家中,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那我拚死拚活读书是为了什麽?”
“我重新走入职场那年,很困难,难以预计的困难,因为有家庭要兼顾,有孩子要照顾,这些条条框框限制住了我。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我自己……”话音减弱,她眼睛不由自主的潮湿起来。
“儿子,对不起。”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下来。
林祈越叹了口气,拿起纸巾给她擦,他想起来,好像林谦源从未有过歉意。
良久,说了句没关系。
这会儿,金兰捧着一沓寿衣登门了。她打了声招呼,把东西放下,随陈芳进屋去看老太太。
林祈越上身前屈,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水若有所思。
在那一刻,他懂得了金禧的顾虑。他从未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直扮演着勉强她成就家庭的角色。
他打心眼里鄙视自己。
爱应该是成全,是尊重,而不是困住。
这时,房间里传来哀恸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