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即使排除其他妃嫔侍寝添的堵,如懿过得也并不算舒心。
贬为官女子后,她的整体生活水平比当答应的时候,又下降了一大截。
秦立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带人搬空了渺云阁,等如懿回到宫中,渺云阁就剩下四堵墙了,守门的太监还催着她去宫女的庑房居住。官女子的份例只有每月一斗五升米、不到两斤猪肉,菜也只有八斤。眼看就要入冬,内务府才拨下来八斤炭。
原本宫女都是吃大锅饭、睡大通铺的,众人的份例统一折算,谁也饿不着、冻不着,但如懿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地和其他宫女同吃同睡,而且其他御前伺候的人早就把她当成邪祟,人人避之不及,当然也不愿意与她同住。于是,她住进了青樱的房间里。
青樱住的是原本毓瑚的住处,毓瑚是在皇上跟前得脸的人,住的是单独的房间,床铺桌椅、橱柜箱笼一应俱全。正门悬挂着皇后亲笔所书匾额“娴懿厚德”,房间里更是摆满了皇帝的赏赐,甚至可以说不输一些低位妃嫔,连炕上都摆着一溜御赐摆件和一摞衣裳,每一件拿出来都比皇帝给如懿的赏赐值钱。
如懿进了房间的第一天,青樱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直接把她撵到房间的角落,让她打地铺。
面对这个已经不再对她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妹妹,如懿反而不敢多说什么,乖顺地听从了她的安排。
等她翘着手指铺完铺盖,天都黑透了,青樱已经拿着汤婆子打开衣柜,钻进去蜷缩起来,很快睡着了。
青樱好像根本不怕冷一样,即使已经是秋末冬初,房间里还是一个炭盆都不烧,那个汤婆子就是唯一的取暖用具。
如懿并没疑虑她为什么睡在衣柜里,她试图去拿那个汤婆子,被熟睡的青樱反手挠在脸上。
如懿只得把所有衣裳裹在身上,还是冻得瑟瑟抖。
青樱每日早晚都在房中熬药喝,而她偷看了青樱的药方,上头有几味药如桃仁、红花之类,俱是堕胎猛药,她便觉得这药闻多了会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绝了子嗣。
毕竟双喜当时给她灌的药汤除了恶心,并没有让她腹痛血崩,可见并不是绝子药。
青樱现她在偷看药方,冷笑一声:“就算当时没给你灌绝子汤,按年纪,你也差不多该绝天癸了,还当自己是双十少妇呢?”
“少妇”两个字在如懿听来都算刺耳了,何况是“还当自己是少妇”的讽刺之言。
而那日之后,青樱吃饭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来药碗,往每道饭菜上都浇一勺药汁。
虽然官女子的份例就那些,但有些得脸的宫女太监,是会得到主子赐菜的,青樱也在其列。皇帝赐给她的多是从前如懿爱吃的,什么金镶白玉饭、百合炊鹌子、芝麻青浦鱼,甚至隔三差五的还会赐下一盅冰糖炖燕窝。而青樱吃东西狼吞虎咽,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肚去,如懿原本抢不过她,现在被她这么一弄,更是连自己那份宫女的饭食都不敢吃了,只能干瞪眼看着青樱风卷残云般把那些掺了药汁的饭菜全吃下去。
但如懿毫无办法,她一肚子的手段,在青樱这种无赖般的人面前通通用不上。
而皇帝更是一副铁了心不要她好过的样子,只要和她单独相处,便是三天一小疯,五天一大疯。
她端了汤盅去,皇帝立刻让人传官房,然后亲手把汤羹倒进官房里:“朕把这汤喝了,不就把你的心意变成尿了?那样不好啊如懿。”
她端上一碟糕点,皇帝当即从床头柜里掏出一罐青红丝倒上去,然后自己拈起一块糕点咬上一口,再递回给她,森森一笑:“难道如懿不想吃朕咬过的东西吗?难道如懿你不爱朕了吗?”
如懿当面不敢怎么,皇上前脚走出内殿,她就把碟子摔了。
然后皇帝的头从内殿的门外探了进来。
他抚掌大笑:“摔得好!接着摔!摔响些!如懿啊,这出戏,你终于演得厌烦了吗?”
最恐怖的一次,皇帝死死盯着她的手,然后让海兰察进来,拔出刀交给他。
皇帝拿着刀,一通挥舞后——把如懿的指甲全给削得光秃秃的。
偏偏他在其他妃嫔和阿哥公主面前,根本不这样,反而因为疯消磨了精力,皇帝显得更加波澜不惊,倒让其他人纷纷觉得皇上脾气比原先好多了。
如懿现在是真的不敢对皇帝斜眼甩脸子了,皇帝甚至不是因为猜忌她与别的男人有什么,就是一看见她就开始疯。青樱、进忠、进保早就统一口径,一致告诉她皇帝这样都是因为在围场为了保护她被邪物袭击,弄出了痰症,才会如此。她要是不好好伺候皇帝,就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她想过,皇上现在这样,永璂为自己求情,被皇帝冷待后,便能免除其他阿哥的嫉恨,平安度日。
但她偷跑到撷芳殿时,便被告知,永璂自从在木兰围场受了惊吓,病一直没好,已经被容音安排到寿康宫住着,由专人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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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从青樱处知道皇帝的种种事迹后,连连摇头。
她觉得她的利用价值,可能已经快要没有了。
三人组通过直播看了几回大戏,也是暗暗叹气。
没想到皇帝基本摆脱不可名状之物的控制后,竟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璎珞又一想,当年的废太子就是战战兢兢做了四十年太子,身居高位却饱受压制,实在受不了了,变得疯疯癫癫,才被废的。皇帝虽说登基践祚二十余载,但他自己要当倾国名花不说,还总被如懿压在头上,其中情形,就像宫里某处的一幅匾额所书“如在其上”一般。这二十多年来,皇帝的心境恐怕也和废太子有些相似。更不要说圣祖爷再怎么给废太子施压,也不至于让废太子没事就头疼吐血,被野马、虎豹追杀。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反骨,就算一个人长期拥有碾压性的权势力量,也不可能一直压制他人,否则历朝历代就不会有那么多子弑父、弟杀兄、臣弑君、黎民黔揭竿而起的事情了。
偏偏如懿又觉得主动追求权势地位是“不安分”的,也不想承担与权势地位匹配的责任,非要做个没有野心人淡如菊的人,只知道等着别人行止有亏,自己落入让人同情的境地,想要在下位以所谓的“道义”来压制上位者。
可是,没有人愿意被愧疚心绑一辈子。人都是灵活的,为了躲避痛苦,可以给自己找理由,可以降低道义的标准,或者像现在的皇帝这样疯,毕竟大部分人都不会要一个患有疯病的人讲德行道理。何况如懿所谓的道义,本身也是灵活适用的。
现在的问题是,气运之子虽然跌到谷底,可是,还不能彻底放松警惕,毕竟天道虽然已经离开,但祂带来的影响还是存在的,如果现在这个比从前更主动、更直接地使用恶毒计俩的如懿用什么意想不到的阴毒手段反扑,只怕三人组的努力会功亏一篑。
而且,皇帝虽然还只局限于对如懿疯,但是老这样早晚有天得真疯。大清的皇帝,怎么能像疯汉一样活着!
元一:其实现在气运之子的气运已经跌到谷底,各方面的条件也已经成熟,倒是可以尝试,把终局提前。
璎珞:终局?你是说继后在乾隆三十一年南巡时造……呃我是说,断诅咒皇上?
元一:没错,断是最重要的节点,现在这个局面,稍加操作,并不是不能调整。不过现在看来,江南可能也会成为混沌之地,要推进计划,还需要其他生魂的配合。
璎珞:这个世界的皇帝的确是还没下过江南。不过现在都冬天了,南巡,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