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看着她酷肖太子的眼眸,半晌无言,轻轻嗯了一声:“很严重。太子就是储君,是未来的皇上,国丧原本是皇上驾崩的规格,皇上太伤心了,所以让天下人为太子服国丧,要百日内不准作乐,半年内不准嫁娶。”
幸姐似懂非懂,扯了扯身上的孝服:“那我要穿多久呀?”
按她亲女的身份,非得三年才能除服,但是……绍桢心下叹气:“穿一个月就够了。”
幸姐将她娘的一把洒金折扇摇得哗啦响,嘟哝道:“好久喔。好热。”
……
路上行了三四日,终于回了济宁城。
临出门前,绍桢已经吩咐了管事们将所有行李装车,只等自己回来便搬离。如今幸姐大好,自然是按最好的打算,沿运河乘船南下回扬州。京城槐花胡同那边,则是离京前便商量过,算算日子,二娘他们也该启程了。
马上要到家,幸姐反倒性急起来,等不住要看看济宁的宅子如何,在车上一蹦一蹦的哼唧,一时嚷嚷着要洗玫瑰浴,一时又嘟囔着要吃云片糕,自言自语得十分欢快。
进了熟悉的甜酒巷,一排排屋舍同街市上如出一辙,都挂着大片的白幡,管事们在家门口迎接。
幸姐摇头晃脑地看得有趣。
踏进家门便松泛下来,狠狠洗了通澡,又用了顿不见荤腥的午膳,绍桢安顿着幸姐睡午觉,转头将留守在家的管事叫了来。
详细问了半晌,才知道皇上派人在翠微山一带挖掘了整整二十余日,但是群山地震岂是那般好寻遗体的,差点没将已经夷为平地的翠微山翻过来,终于在地下寻到一件太子穿过的便服。
太子原为山东乡试舞弊而来,如今罹难,山东学政大祸临头,已经被锦衣卫打入诏狱严审。
如今嘉祥县衙暂做灵堂,皇上派吏部、礼部两位尚书出京赴山东迎灵柩。山东全境官员赶赴嘉祥跪灵。
这些都是赵逢辰临去嘉祥前让人捎带过府的消息。
见公子不说话,管事便试探着道:“公子照之前打算下江南麽?”
绍桢方才回神,轻轻点了点头:“明日便启程。”
……
离济宁最近的运河码头,在西边的南阳湖。
翌日下起了小雨,天气极为闷热,幸姐在家中睡了舒舒服服的一觉,一起床又要上路,不情愿得很,绍桢抱着哄了半日。
到码头时,雨下得越大,雨帘密如白网,站在食肆廊下,只看得见河面上隐隐绰绰的船身。
她看了半晌,忽然拔步朝车上走去,吩咐邓池:“行程暂缓,去一趟嘉祥。”
抵达时已是傍晚,天色灰蒙蒙的,空气压抑窒闷。
绍桢勒令幸姐待在马车上不准下来,连车帘也不得打开,又留了邓池守着,这才下车进府。
她的官服还留着,把守在衙门口的侍卫是禁卫分拨,也认得她,倒是没有阻拦。
云板声连绵不绝,好似滚滚云雷盘旋在头顶,县衙之中处处白幡,穿梭往来之人皆服热孝,廊下悬挂的白灯笼随风摇晃。
监礼的小太监将她疾言厉色斥骂一通,责问她缘何姗姗来迟。
绍桢正要说自己是辞官之人,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放他进去。”
小太监一愣,恭恭敬敬地向来人行礼:“何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