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源柊月在黑火之中,慢吞吞走了出来,脚边的火舌跃跃欲试地想要吞噬他,被他一脚踩灭。
他似乎毫发无伤,只是头发乱了点。
下一秒,忽然栽倒,单手撑地,‘哇’得一下吐出一口血。
咒灵之血,也是刺目的猩红色。
“只有这种程度么?”两面宿傩轻飘飘地说,“大放厥词,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接下我的一击就狼狈成这个样子。”
“源柊月,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没有用。”
过往的记忆在眼前闪过,苏醒,杀人,毁灭一切,如同宰杀牲畜的屠宰场流水线一般,一个个宰杀咒术师,将涉谷变成他的游乐园,接着像千年前一样,让两面宿傩的名字在这片土地上如雷贯耳,人人闻之色变。
赢得太多太容易,也是没劲。
倒是这个叫‘源柊月’的家伙,能为他提供一些乐趣。
一个十分弱小的人类。
某一回,受五条悟诅咒,变成咒灵。
又有什么用呢?
以诅咒之王的力量为尺度衡量,二者并无区别,在宿傩的记忆里,他消灭过作为咒灵的源柊月。
唯一稍微有点意思的,是他那能够让世界‘重启’的特殊能力。
虫豸的垂死挣扎,倒退时间让相同的故事重演,对咒术师来说是悲剧,对两面宿傩而言,是乏味而重复的胜利。
两面宿傩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认识到双方差距如同天堑。
才能与力量的差异永远存在,天生的强者漫步群星,而弱者用尽一生的努力也爬不到天才的起点,等源柊月努力到磨灭一切侥幸,绝望地停下脚步,发现所作所为皆是徒劳,他会如何哀恸,绝望地痛哭?
那一幕,一定很有趣。
“虽然是比之前强一些,但你不会觉得,你这次能赢吧。哪怕是咒灵状态的你,我也杀过一次。”
两面宿傩嗤笑道:“还不如让六眼过来,还能多拖一会。我让你们如愿以偿,做一对亡命鸳鸯。”
“半场开香槟,是你们咒灵的习俗么。”源柊月艰难地支起身,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淡,“喜欢说废话就多说几句,今天以后可没机会开口了。”
“哦?”两面宿傩颇为玩味地说,“那就期待你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说起来——”
之前的若干次交手,先前的每一次轮回的记忆,以及刚才那一箭击中的‘開’,让他逐渐确定了一件事。
“你还没有领悟‘领域’。”两面宿傩说,“又或者,你的领域无法对我造成伤害,或是在我的攻势下保护自己。”
某种程度上,他没说错。
源柊月坦荡道:“嗯,被你发现了,我确实不会领域展开。”
两面宿傩嗤笑:“那你还来送死,是求死成瘾了么?”
源柊月:“就当是这样吧。”
两面宿傩气定神闲,认定这场战役的结果,会与以前的每次一样,他大获全胜,对面惨败,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而在那之前,他不介意和对方多聊几句,以解答心中疑惑。
“你倒溯时间的能力,从何而来?”
“天与咒缚,生来就有。”
“是五条悟诅咒了你。”两面宿傩津津有味地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他爱你么?”
和诅咒之王交手时,忽然歇火,一转风向讨论‘爱’的哲理,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荒谬了。
“你很缺‘爱’么?”源柊月冷冷反问,转身看向不远处山顶,“我是没办法给你,那边就有一个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去找他谈谈吧,会收获更多。”
山顶之上,里梅站立的姿态如同一具人偶,遥遥地守望着战场。
两面宿傩漫不经心道:“里梅对我忠诚,但那不一样。”
“闲聊时间也差不多了,结束这一切吧,等你死了,我会像之前每次一样,把聒噪的咒术师们一个个杀掉……”
他的食指和中指贴在一起,手腕边的两圈深黑色咒文无比注目,像鲜明的警戒线。
源柊月知道他即将展开领域,诅咒之王的领域,令人胆寒。
而这瞬间,他居然在走神。
沿着对方的话题,无端回忆他被诅咒为咒灵的那一天。
他的很多记忆模糊了,以为是在一次次轮回中丢失封存,隔了一层毛玻璃似的朦胧不清,但试图触碰那份回忆时,依旧像电影画面般一帧帧放映,历历在目。
是他设计了自己的死,死于特级咒灵之手,倒在一片血泊中,后背冰凉,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五条悟赶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在他身边蹲下,握住他的手掌——最强咒术师的手,比他这个将死之人抖得更厉害,一个滚烫,一个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