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妮自己心里也在紧张着。她一边抽泣,一边忍不住想:我现在要是慢慢不哭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刚才是在装模作样?这个念头让她连哭都哭不痛快了。眼泪还在流,可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伊森面前哭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分心,每次哭完都要内耗半天,担心伊森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耍心眼、装可怜。这种自我怀疑的感觉,让她连伤心都不能全心全意。
这时,妈妈终于动了动身子,起身去卫生间拿了条湿毛巾。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想要给裴妮擦擦哭花的脸。
可裴妮心里还憋着气呢,她故意扭过头去,伸手挡开了妈妈递来的毛巾。
不用你管。她在心里赌气地想,然后径直起身去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裴妮站在花洒下了好一会儿呆。
等到洗完澡出来,她理所当然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裴妮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四肢摊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熬过去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说来也怪,大哭一场之后,原本压在心口的大石头好像真的轻了不少。
那些让她哭得死去活来的烦心事,现在想来似乎也没那么要命了。
裴妮轻轻合上红肿的眼皮,全身的肌肉一点一点放松下来。紧绷了这么多天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裴妮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黑暗中突然醒了过来。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街灯在窗帘缝隙间投下微弱的光亮。
裴妮算了算时间,这才意识到按照纽约的作息,现在正是该起床的时候,难怪身体会自然醒来。
隔着房门,她能听到外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里面有爸爸和叔公的声音,妈妈正在跟他们轻声交谈,好象在讨论裴瑜的美利坚签证问题。
裴妮没有起身,依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猜想着,在她睡着的时候,伊森的照片一定已经在全家人手里传看过了。
想到这里,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最难开口的事情,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最难堪的时刻总算熬过去了。裴妮在心里对自己说。
接下来要面对的,不过是一些技术性的问题:找一家可靠的医院,把打胎手术做了,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美利坚。就像什么都没生过一样。
想到这里,裴妮心里突然涌起对妈妈的愧疚。
她知道自己正是利用了妈妈对小时候没法陪她一起长大的负罪感,还有被迫在边疆生活的京海人抹不去的自卑。她利用了这一点,让妈妈替自己扛下了最难以启齿的难堪。
窗外的雨声渐渐清晰起来,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
一阵带着泥土芬芳的清凉气息透过纱窗飘了进来,这是京海雨季特有的味道。
每年这个时候,京海人总是对这场雨怀着复杂的心情,既厌烦它连绵不绝的潮湿,又感激它暂时抵挡了北方已经来势汹汹的酷暑。
谁都知道,等这恼人的雨季一过,京海就会变成一个蒸笼。
所以这雨水中,总是掺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就像京海这座城市本身,让人又爱又恨。
裴妮轻轻翻了个身,身下这张陪伴她度过整个童年的小床出熟悉的吱呀声。
躺在这里,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正在准备托福考试、前途无量的少女,每天放学后就窝在这个小天地里,做着关于远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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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裴妮又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窗外的天色依然阴沉沉的,京海雨季的天空总是这样,好像一整天都停留在黄昏时分,让人分不清具体时辰。
但裴妮几乎立刻就认出了现在京海的时间。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此刻纽约和京海正好相差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纽约应该是晚上,正是她平时准备入睡的时间。
裴妮伸了个懒腰,惊讶地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这几个月来,她还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沉、这么踏实。
在纽约的时候,她总是天不亮就惊醒,整个人清醒得可怕,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似的。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也总有一部分的意识保持着警觉,能听见各种搞人心态的声音。
而现在,躺在童年时代的小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竟然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这种久违的安心感,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裴妮推开房门时,看见叔公正坐在客厅的沙上等她。
这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在京海的那些年没少带着她到处玩,他们的感情还算不错。
见侄孙女走出来,叔公熟稔地站起身,像她小时候那样伸手帮她捋了捋睡乱的头。
当他粗糙的手指碰到裴妮的脸颊时,突然顿了顿,下意识地用拇指蹭了蹭她脸上那些新冒出来的斑点。
这些青灰色的斑痕像是灰尘,在裴妮原本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
刚现这些斑点时,裴妮也是这样拼命用手去擦,以为是什么脏东西。后来才知道,这是怀孕带来的妊娠斑,怎么擦都擦不掉的。
叔公的手指突然僵住了。当他意识到这些斑点的来历时,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从他眼底飞快闪过。
虽然转瞬即逝,但裴妮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叔公的那种眼神,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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