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东市最喧闹的蹴鞠场,谢钧钰替她挡开飞来的彩球;在胡玉楼分食一碟透花糍时,他悄悄把糖霜多的那半推过来;待到暮色四合逛到大相国寺,小沙弥说他捐的灯油钱够点十年长明灯。
最后站在朱雀桥头,河灯映得谢钧钰侧脸忽明忽暗。
桑知漪忽然解下腰间佩囊,取出用锦帕裹了三层的物件。
“龙泉坊陈师傅打的剑,本打算…”她抚过剑鞘上错金纹路,那是他最爱的大漠孤雁图,“后来想想,英雄要护的人太多,不如平安扣实在。”
谢钧钰的喉结滚动几下,接剑时剑穗缠住了她鬓边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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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手忙脚乱解开时,他嗅到她间熟悉的沉水香,忽然想起上元夜替她寻回落水的花簪,那时她丝也这般拂过他鼻尖。
“这个你收着。”他从袖中摸出个磨喝乐娃娃,彩漆已有些斑驳,“去年七夕你说要供在织女殿,我偷瞧见你在底座刻了字。”
桑知漪的泪珠正砸在娃娃冠冕上。
她看着谢钧钰颤抖着手将金玉簪插入她云鬓,簪头衔珠被晚风吹得叮咚作响,恍惚想起他说要带她看流星那夜,衔珠也是这般晃花了眼。
“漪儿…”谢钧钰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若我不幸战死…”
桑知漪忽然踮脚捂住他的嘴。远处画舫传来咿呀的《折柳曲》,她指尖沾到他眼角湿意,滚烫得吓人:“你只管往前走,我在这儿看着呢。”
更鼓声穿透暮色时,谢钧钰站在桑府照壁前,看那抹杏色身影渐渐融进灯笼的光晕里。
他摸着剑柄上新缠的冰蚕丝,忽然想起去年今日,她提着琉璃灯穿过暴雨来找他,裙摆溅满泥点却笑得灿烂:“谢大人,我来讨碗姜汤喝。”
转角处传来白怀瑾惯用的龙涎香,谢钧钰握剑的手紧了紧。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竟像父帅当年出征时的轮廓。他最后望了眼绣楼窗棂透出的暖光,转身没入长安街如潮的灯火中。
桑知漪倚在窗边数更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磨喝乐娃娃底座。借着烛光细看,才现“卿卿桑知漪”五字旁,不知何时多出个歪歪扭扭的“归”字,墨痕新鲜得能蹭在指腹上。
夜风卷着打更声掠过飞檐,她忽然想起谢钧钰总爱说的那句:“你瞧檐角蹲的螭吻,传说能吞尽天下离愁。”
……
粮草车碾过朱雀大街时,桑知漪正在称量晒干的木樨。
金灿灿的桂花簌簌落在戥子上,忽听得外头马蹄声急如骤雨——是兵部在清道。
“东陵军破了潼关。”茶客们窃窃私语,“谢家三郎也要出征了。”
国公府书房里,谢钧钰指尖划过舆图上的雁门关。
父亲沙哑的嗓音犹在耳畔:“你大哥在此处中伏,你二哥的断枪是在白狼河捞上来的。”羊皮地图被烛火烤得脆,边疆线蜿蜒如刀疤。
桑府朱门前的石狮子蒙了层薄灰。
谢钧钰第十次勒马回转时,墙头忽然惊起两只灰雀。他望着飘落的绒羽,想起那日桑知漪簪鬓的玉蝴蝶,振翅欲飞的模样。
“三公子。”老门房颤巍巍递上食盒,“姑娘说说桂花蜜酿好了。”揭开盖子,青瓷罐上还凝着水珠,像是有人捧着等了许久。
出征前夜,醉仙楼雅间里悬着去年的七夕灯。
白怀瑾摩挲着酒盏上的鸳鸯纹,忽听得木梯吱呀作响。谢钧钰玄甲未卸,肩头落着霜。
“这酒…”戚隆盯着琥珀色的液体,“比上回还苦。”
桑知胤指尖在桌面画圈:“听说北境现在飘雪了。”
话音落在谢钧钰佩剑上,“叮“地一声响。剑柄缠着褪色的流苏,是妹子及笄礼的穗子。
“听说当校尉能分二十亲兵。”戚隆强打精神,“回头我爹库里的好刀随你挑。”
谢钧钰屈指弹剑:“我有这个就够了。”剑身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眉间褶皱,“知漪送的。”他说这话时刻意盯着白怀瑾,“她说英雄当配湛卢。”
白怀瑾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