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在等待马车来接我回去。”白怀瑾说这话时,心中终于涌起一丝羞愧。
然而,他在寒风中已站立良久,那冷白的脸庞早已失去知觉,他绽放出一个自认为温和而柔情的笑容:“你快些离去吧,夜幕即将降临。”
夕阳西下,寒风凛冽。
桑知漪并不清楚白怀瑾在此地等待了多久,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在施展一种苦肉计。
他不再傲慢自大,也不再蛮横地想要将她从马车中拖拽出来,而是换作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站在车外,假意宽宏大量地催促她离去,但那双眼中,却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深深的渴望。
“要不载你一段路?”桑知漪脱口而出。
“行!”白怀瑾闻言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即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手炉里的银丝炭哔剥作响,桑知漪话音未落,白怀瑾已撩起青缎车帘。
他肩头落满碎雪,却径直坐在桑知漪左侧空位,沉水香瞬间压过了车厢里的梅花冷香。
蔺仲晏攥紧袖中暖玉,指节抵着掌心旧疤笑道:“姐姐?”
少年尾音轻颤,仿佛被抢走糖人的稚童,偏生还要维持乖巧模样。
“在下白怀瑾。”不之客掸去鹤氅上的雪粒,“是知漪兄长桑知胤的同窗。”他说“知漪“二字时故意放缓,玉扳指叩在紫檀小几上,与蔺仲晏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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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知漪垂眸咬了口豌豆黄,甜腻的豆腥气漫上喉头。这原是蔺仲晏特意备的旧时口味,此刻倒成了烫手山芋。
白怀瑾忽然倾身抽走她手中银箸:“不是嫌噎得慌?”他指尖掠过她手背,在蔺仲晏骤然阴沉的注视中轻笑:“前日送你的桂花蜜还在马车上,待会儿叫人取来。”
“不必麻烦。”桑知漪用帕子掩住呛出的碎渣,“偶尔尝个新鲜罢了。”
蔺仲晏突然将手炉塞进她掌心,滚烫的温度惊得她指尖一缩。
少年眼圈泛红,像极了七岁那年被她撞见偷哭的模样:“我当姐姐还爱这些吃食。”他尾音哽在喉头,宝蓝色锦袍下的肩胛骨微微抖,“就像那年买错酥饼,姐姐气得三天不肯见我。”
桑知漪耳尖烫。
儿时种种早化作飞灰,偏生这些糗事被人反复提及。她正要开口,白怀瑾忽然嗤笑:“幼时玩闹当不得真,蔺公子说是也不是?”
车厢内暗流汹涌,桑知漪索性闭目养神。
她能感受到两道目光在头顶交锋,一道裹着蜜糖的毒,一道淬着寒冰的火。
“姐姐冷吗?”蔺仲晏突然解下银灰貂裘,“手炉凉了,我再添些炭火。”
“不必。”白怀瑾截过话头,将自己鹤氅覆在桑知漪膝头,“知漪最不喜欢闻炭火气,蔺公子竟不知?”
他指尖划过她微凉的腕子,前世这双手曾为他熬药试毒,如今却贴着旁人送的暖炉。
桑知漪倏然睁眼。
车帘缝隙透进的雪光里,白怀瑾下颌绷紧如刀。
“停车。”她猛地掀开车帘,“我透透气。”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白怀瑾突然剧烈咳嗽。
他攥着帕子指节白,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桑知漪下意识去扶。
“无妨。”白怀瑾将染血帕子团进掌心,抬眼时眸光潋滟,“老毛病了,倒是吓着你。”他伸手欲抚她鬓角,被蔺仲晏横插进来的手炉隔开。
少年笑得天真:“白公子病得这样重,怎么还学人用苦肉计?”
桑知漪心头骤紧。
车轮碾过薄冰出脆响,白怀瑾忽然握住她手腕:“知漪,你当真要与他……”话未说完,蔺仲晏已掰开他手指:“白公子自重。”
少年掌心滚烫,力道竟大得惊人,“姐姐最不喜被人逼迫,您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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