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交错。
白怀瑾猝不及防地与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桑知漪明显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在此时此地点出现。
短暂的停顿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一捧揉皱的宣纸,连唇色都透着不自然的青灰。
他眉心死死拧着,仿佛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原本清澈俊朗的轮廓此刻因憔悴和某种沉重的压迫感而蒙上了一层灰败颓丧。
桑知漪眼中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讶异,随即归于一种了然的平静,甚至带着点不欲扰人的疏远。她微微颔,礼节性地致意,脚步却已再次抬起,是打算绕过他直接离去当做不曾看见的姿态。
她无意打扰他,亦不欲被他打扰。这份清晰的界限感,像无形的寒针扎得白怀瑾心脏骤然缩紧!
那一瞬间,积攒的所有卑怯和懦弱竟被一种绝望的推力轰然冲垮!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
“等等!”
白怀瑾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口!
声音粗砺沙哑,像久咳未愈的人喉头卡着血块。他自己也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到,脸上瞬间掠过狼狈不堪的潮红。
他仓促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步伐有些虚浮踉跄。寒风卷起地上的碎雪,打在他单薄的棉袍下摆,更显出几分形容憔悴。
他站定在桑知漪面前几步处,隔着她刚吐出的白气和一小段冰凉的空气。
白怀瑾勉强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却因过于苍白消瘦的面颊而显得格外疲惫,甚至有些可怜。他清了清嗓子,想压下喉咙里的火烧感和沙哑:“你……还好么?”
话问出口,才觉何等愚蠢!目光扫过她清减了几分却依旧沉静的面容,心头又是一刺。他飞快地垂下眼帘,声音更低了些,几乎是在喃喃自语:“我是说晋王府那次……”
寒风卷过空旷的府前街巷,吹得头顶枯枝呜咽作响。
白怀瑾猛地抬眼,像是耗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终于将盘旋在心口、沉重如同千钧巨石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的目光不再是逃避,而是直直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悲壮的探询,钉在桑知漪脸上:
“那次,晋王逼你入府,你……怕不怕?”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受到了那股因惊惧而生的、源自骨髓的寒气。
那是他对她最深沉的忧虑,是他日夜悬心的巨石!
桑知漪似乎也没料到他沉默良久后,突兀冲出口的竟是这样一句毫不掩饰的关切。迎着他那双几乎称得上灼热焦急的眼,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澄澈的眼眸中漾开一丝极为浅淡的波澜,像是投入古井的石子,沉静了片刻。她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唇角微抿,吐出一个字:
“怕。”
声音很轻,却清晰得令人心悸,坦承得没有丝毫遮掩。
白怀瑾的心在听到这个“怕”字时,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揪扯得生疼!她怕过!她在晋王的威压下恐惧过!那份担忧和想象中的惊惶画面瞬间塞满脑海!
紧接着,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听见桑知漪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缓,如同春冰初解后的涓涓细流:
“当时……是怕的。”她微微停顿,似乎在回想着那份压顶的恐惧,“可是……”
话音未落,她轻轻摇了下头,那动作舒缓而坚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澄澈和一种破茧后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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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不怕了。”
轻飘飘的七个字,如同七枚最细小的冰针,骤然刺入白怀瑾的耳膜。
那股强撑的力气瞬间如同被刺破的气球,砰然炸裂!随之掀起的不是释然,而是山呼海啸般的、足以将他理智彻底冲垮的狂暴记忆!
轰!
白怀瑾眼前蓦地一黑!铺天盖地的光影幻象撕开意识,将他狠狠拖拽回前世那个冰冷绝望的雪夜!
……
逼仄的客栈二楼客房。窗外风声呜咽,卷着湿冷的雪粒子砸在单薄的窗纸上,“噗噗”作响。一盏劣质桐油灯搁在糊着厚厚油污的破旧方桌上,火苗被灌进来的寒风撕扯得剧烈摇曳,在土墙上投下诡异扭曲、鬼影般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苦味药气,混和着潮湿木头散出的霉腐味,呛得人头皮紧。
角落里用两条板凳支起来的薄板床上,破旧的棉被裹着一具蜷缩的身体。
白怀瑾脸色铁青,额头渗出大颗大颗冰冷的虚汗,牙关因剧烈的痛苦而死死咬紧,唇色灰白无光。剧烈的胃腹绞痛如同无数根冰锥在腹内疯狂搅动穿刺,又像是有烧红的铁钳在不断拧绞,直痛得他浑身痉挛,意识昏沉。
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四肢百骸,让他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痛苦。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裹着冰雪的冷风。
桑知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颊冻得通红紫,沾着化开的雪水的丝紧贴在额角,几缕狼狈地粘着,肩头、后背上落满了尚未融化的细密雪花。
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粗陶黑瓦罐,罐口被洗得旧的粗布包着,腾腾的热气从布缝里向上氤氲。
她一眼看到床上蜷缩抖的白怀瑾,那双早已疲惫不堪却依旧清亮的眸子骤然一紧!来不及拂去一身寒气,她疾步冲到床边,将药罐小心置于小凳上,动作快得掀翻了凳上原本堆放的几件破烂衣物也无暇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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