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情绪都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女子很快便垂下了眼帘,只余下侧脸那优美的线条。
“苏静颐……”戚隆脑中嗡的一声,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炸开!
三年前那个几乎让白怀瑾崩溃也让整个白家陷入混乱的退婚风波,瞬间撞入脑海!
他终于明白了白怀瑾这几个月来的消沉躲避,把自己埋进账册里不见天日的原因!
也明白了,此刻他眼中那巨大的恐惧从何而来!
“怀瑾……”戚隆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惊愕和一丝怜悯,“是她?苏静颐?她回来了?”
他猛地扭头,压低声音急急追问:“当年你究竟为什么……”
那个困扰了他三年的问题,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然而,他话未说完,白怀瑾却像是被那“苏静颐”三个字彻底烫醒,又或者被自己掌心的剧痛惊醒。
他身体猛地向后一撤,那双布满惊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琴台方向。
下一刻,在戚隆反应过来伸手去抓之前,白怀瑾如同惊弓之鸟,猛地转过身,用那只还在滴血的手,粗暴地拨开挡路的茶客,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冲了下去!
那背影仓皇狼狈,几乎是落荒而逃。
“怀瑾!”戚隆大喊一声,拔腿想追,却被一个正骂骂咧咧揉着肩膀的胖茶客堵了一下。
就这么一耽搁,白怀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楼下的楼梯拐角处。
茶楼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瞬间安静了一下,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落在戚隆身上,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空荡荡的楼梯口。
琴台之上,那位苏姑娘依旧垂眸静坐,仿佛方才那场与她有关的骚乱从未生。
只是戚隆敏锐地注意到,她搁在琴弦上的手指,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绷得有些紧。
戚隆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当头压下。
他看着桌面上那片狼藉的茶水和混入其中的几滴鲜红,又望了望白怀瑾消失的楼梯口,最后,目光复杂地扫过琴台上那个安静得如同雕塑的青色身影。
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甸甸地砸在心头。
躲了三年,费尽心机地躲藏,像只鸵鸟。可这世间的事,哪里是你想躲就真的能躲开的?
该来的,终究会来。
在这样一个春日午后,在这间喧嚣的茶楼里,被一段琴声,轻易地撕开了所有苦心维持的平静假象。
白怀瑾冲下楼梯的脚步声凌乱而沉重,咚咚咚地敲在木梯上,也像重锤砸在戚隆心上。
他定了定神,拔腿就要追上去,可刚迈出一步,目光却被桌面一角吸引住了。
在白怀瑾刚才仓促起身碰倒的茶杯附近,静静地躺着一方丝帕。
那帕子质地柔软,颜色是极淡雅的月白色,边缘用同色的丝线细细锁了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帕子的一角,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一簇小巧的紫藤花。
那紫藤的形态戚隆再熟悉不过——正是白家独有的族徽纹样!
这纹样从不外传,只有白家的嫡系子女,才会在贴身之物上绣此标记,以示身份。
戚隆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得这帕子!
三年前,白怀瑾和苏静颐的婚事尚未生变时,他曾不止一次见过白怀瑾珍而重之地收着一条同样绣着紫藤花的帕子,说是苏姑娘亲手所绣,上面还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雅香气。
这条帕子,怎么会在这里?是刚才白怀瑾失手碰落茶杯时,慌乱中从袖袋里带出来的?
还是……戚隆猛地抬头,再次望向琴台方向。
那位苏姑娘依旧端坐在琴后,低垂着头,似乎在整理琴弦,又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
隔着轻纱,戚隆看不清她确切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声的悲恸。
她一定看到了!看到了白怀瑾那惊恐万状的眼神,看到了他仓皇逃离的背影。
戚隆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捏住帕子干净的一角,将它拎了起来。
再也顾不上别的,拔腿就朝楼梯口冲去,只想立刻追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戚隆觉得自个儿脑子不够用了,嗡嗡直响,跟捅了马蜂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