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似乎有些明白了?太子的来意。
今日,他是服软,是低头,更?是为他宠爱的李氏谋求最大限度的好处。
康熙不能理解,胤礽为什么?会?放弃太子妃母家这个天然的倚仗,转而去扶持一个小小的长白李氏。
但总归,这是他乐于见到的。
帝王沉吟着道:“朕知?道,舒尔图库的确战功赫赫,他的两个儿?子——噶尔巴和塔尔巴也都是我大清英勇的将士,随父立功不小。从包衣抬出来,充入汉军镶黄旗倒也不算逾矩。抬旗的事朕可以答应你,但李佳氏——”
胤礽在帝王审视的目光中,淡笑着拱手道:“李佳氏多年来料理毓庆宫宫务,已然得心应手;她育有儿?子的长子长女,如今,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太医说应当是个小阿哥。儿?子不为别的,单单为了?弘晳,也要抬举着她一些。”
这些年,无论康熙对胤礽如何猜忌,压制,对待弘晳总是一如既往的亲近。
许多稀罕物,就连受到帝王抬举的十三爷、十四爷都从来没得过。弘晳阿哥却只要抱着他玛法的大腿笑一笑,就什么?都捞到怀里了?。
康熙总还是惦念着幼年的保成。
他在弘晳身上找着保成的影子,就像在僖妃身上寻赫舍里曾给予的温暖一般。
胤礽没有猜错。
康熙怜爱弘晳,是拿他当做皇太孙养护的。帝王只是犹疑片刻,便应道:“也罢,李佳氏是个有福气的,生下了?弘晳和乌那希这样的好孩子,又有出得上力的父兄,这个太子嫔之位给她也无妨。”
胤礽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轻舒一口气,弯了?眉眼道:“儿?子谢过汗阿玛隆恩。”
康熙也笑着,抬手道:“朕记得李佳氏还有个侄子,正在宫中当值?”
胤礽心头一跳,面?上淡然应声:“是,毛头小子需要摔打,儿?子放在皇城外围做个侍卫。”
康熙沉吟着,拍拍胤礽的肩头:“既然已经抬举了?李佳氏,这人便调来养心殿,暂且在御前做个二等侍卫吧。”
胤礽抬眸,瞧了?康熙的背影一眼。
即便退到这一步,汗阿玛果然还是不放心。怕他培养李氏,怕他欲分权柄,所以要留着李佳氏的后人在自己手里。
可真是活得累人。
……
这一年入秋,宫里都在忙忙碌碌准备着李侧福晋封为太子嫔的事儿?。
太子嫔册、宝虽非必要的定例,但长白李氏此番深受皇上抬举,一跃从正白旗包衣入了?汉军镶黄旗。内务府揣摩着帝王心思,还是好好准备了?这两样。
太子嫔按例当用银册、银宝,穿低于太子妃服制半等的吉服袍,行过仪典,便是皇室和朝臣们?公认的“娘娘”了?。
李瑾乔对自己忽然变成娘娘,还有些不适应。
她穿着碧玉红的旗装,跟在胤礽身侧落后半步,才从景仁宫里头出来。这般走在落满白雪的宫道上,真有几分红梅一般的气韵。
胤礽察觉到某人落了?步子,刻意放慢等着她,瞧着宫道刚扫清的小路上又落了?雪花,索性伸手牵住她:“孤带着你走,免得摔跤。”
李瑾乔耳朵微红,低声咬耳朵:“妾身哪有这般蠢笨,爷放手吧,免得被?宫人们?瞧见了?。”
胤礽轻笑:“太子嫔娘娘,出了?毓庆宫,就知?道礼法害羞了??”
见李瑾乔耳朵更?红了?,他不再多逗弄。
这是李氏第一次正式拜见赫舍里这个婆母。
从前,她只是毓庆宫一个小格格,自然没资格给皇后请安。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嫔,她能跟着胤礽一道出入内廷,能为赫舍里奉一盏茶,还能得赫舍里对待儿?媳一般的厚赏……
这一切都叫她觉着有几分奇妙。
——身份地位,在这宫里果然很重要。
她扭头瞧着胤礽,又觉着没有身边这个人,再高?的地位也尽然无趣。
胤礽不知?道李氏这些最纯粹的想法,笑问:“额娘将我打发出去,都跟你悄悄说什么?了??”
做额娘的人了?,此刻却露出几分俏皮,学着平日弘晳做鬼脸的样子,笑道:“不告诉你。”
“不就是额娘将当年大婚的头面?给你了?嘛,瞧你高?兴的。”胤礽伸手将人牢牢牵着,“至于你腕子上的玉镯,这是当年额娘进宫之前,索尼亲手给的,算是赫舍里家的传家宝。”
太子爷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偏头笑道:“乔乔,孤的母家可将宝贝都留给你了?,你作何感想啊?”
李瑾乔不知?道这玉镯竟有这般贵重,怔愣片刻,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胤礽笑话她:“怎么?就哭了?。”
李瑾乔使劲摇摇头,抹了?泪与?他插科打诨两句。
方才在屋中,她曾对着皇后娘娘起?了?毒誓。其?实细细想来,没有那样的毒誓,她也是要用生命爱护这个男人的。
就像阿玛值得额娘去爱一样,胤礽也值得她全部的爱。
康熙四十二年春,南海瀛台。
今年是康熙的五十岁生辰。
万寿节当日,正逢帝王在瀛台避暑,索性就取了?翔鸾阁之南的涵元殿来宴饮百官。当年平定三藩之后,康熙曾经在此处大摆“瀛台凯旋宴”。过去数十年,庆功宴变成了?万寿节的宴席,反倒比从前庆祝平定三藩还要奢靡许多。
胤礽也有几分无奈。
这回?的生辰宴汗阿玛点名要他操办,却处处都提了?奢侈至极的要求。回?头,这谄媚迎上的帽子又该扣在他这个储君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