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他都趴在桌上呆。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的练习本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他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脑子里反复想着早上撞见沈父的事,想着那声没说出口的“爹”,想着以前在沈家的生活……
放学时,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地跑了,他还坐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忽然觉得这书院好大,大得像个没人的戏台,只剩下他一个人穿着破戏服,不知道该唱什么。
直到天色擦黑,他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过怡园的巷子口时,看见青禾提着食盒出来,他下意识地躲到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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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青禾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他,走过来把食盒递给他,“里面有刚蒸的桂花糕。”
胡天宝看着食盒里白白胖胖的糕点,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香气钻进鼻子里,他喉头动了动,却没接:“青禾姐姐,二哥……他会回来吗?”
青禾摸了摸他的头,手刚碰到他的头,就感觉到他在抖:“会的,沈公子那么厉害,肯定能打胜仗回来。”
“那……沈老爷呢?”他小声问,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青禾愣了一下,她知道这孩子的身世,可有些话她没法说,只能把食盒塞进他怀里:“快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桂花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胡天宝抱着食盒,看着青禾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可他却觉得很苦,苦得眼泪又涌了上来。
回到小院子里,他把自己裹在破被子里,背对着门口,手心还在隐隐作痛。
白天被夫子打的疼,好像都没现在心里的疼厉害。
他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被子,把呜咽声咽下去,眼泪打湿了枕巾,像条小河,流到后半夜才慢慢停下来。
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在他攥紧的手上,那只被打过的手,指缝里还沾着点桂花糕的碎屑。
秋天到了。
怡园的栀子花都开败了,青禾换了新的荷花插在瓶里,粉白的花瓣上沾着水珠,倒添了几分凉意。
许怀夕正坐在廊下核药材账,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青禾刚要给她扇扇子,就听见院外传来通报声:“姑娘,三皇子殿下到了。”
许怀夕笔尖一顿,抬头望向门口。
朱玦一身墨绿色的蟒袍,手摇折扇,身后跟着几个随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起来倒不像来赈灾,反倒像来游山玩水的。
“许姑娘,几日不见,清减了些。”
朱玦走进来,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笑意深了些,“看来沈公子不在,姑娘很是操劳。”
“劳殿下挂心,都是分内之事。”许怀夕起身行礼,“殿下刚到江南,一路辛苦,青禾,上茶。”
说是三皇子,但他现在也是个藩王。
朱玦在她对面坐下,折扇轻点桌面,视线扫过桌上的账册:“听说江南的赈灾粮草出了些问题?本王奉旨协助,姑娘若有难处,尽可跟本王说。”
“多谢殿下,只是些小差错,已在核对。”许怀夕淡淡回应。
她心里清楚,朱玦的情况,如今太子去了北疆,他来江南,明着是协助赈灾,实则是为了盯着四皇子,顺便看看她这个沈云岫的妻子,有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朱玦却像是没听出她的疏离,自顾自地说:“本王在路上听说,北疆战事吃紧,沈公子已赶往雁门关?说起来,沈公子倒是好福气,有姑娘这样的贤内助坐镇后方。”
他话里有话,许怀夕端起茶杯,掩住眼底的冷意:“殿下过誉了,云岫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
“哦?”朱玦挑眉,“姑娘可知,沈公子此次驰援雁门关,带的兵力不足五千?而阿那也部落联合三部,足有三万铁骑,程将军在信里可是说‘迟则危矣’,姑娘就不担心?”
许怀夕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
这些天她夜里总睡不好,一闭眼就是北疆的烽火,可她不能慌,尤其是在朱玦面前:“云岫自有应对之策,殿下还是多关心江南的灾情吧,昨日收到消息,太湖沿岸又有堤坝溃了,百姓正等着救济。”
朱玦见她不为所动,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本王还没恭喜姑娘。沈公子临走前托人给本王带了封信,说等他从北疆回来,要请本王喝你们的喜酒呢。”
这话倒是出乎许怀夕意料,沈云岫性子刚直,向来不与这些皇子走得近,怎么会给朱玦写信?
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朱玦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姑娘不信?这是沈公子的笔迹,你且看看。”
许怀夕接过信,展开一看,果然是沈云岫的字,笔锋刚劲,只是内容很简单,说待北疆安定,便请朱玦见证他与许怀夕的婚事。
她心里纳闷,沈云岫从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除非……
她猛地抬头,对上朱玦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明白了。
这封信是朱玦伪造的,目的是想让人觉得她和沈云岫与三皇子交好,以此来制衡四皇子,甚至可能引来太子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