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带着砂砾的棱角,刮在人脸上像刀割。
沈云岫站在雁门关的城楼角,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甲胄上凝结的白霜。
他望着关外连绵的戈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小令牌和铃铛——那是许怀夕临行前塞给他的,。
“先生,太子殿下的仪仗已过了黑风口,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关下了。”
副将赵武捧着暖炉过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殿下亲自带了三万精兵和粮草,这下咱们终于能喘口气了!”
沈云岫回头,眼底掠过一丝暖意。
朱珩的援军比预想中来得早,看来江南的信终究是送到了。
他正欲开口,却见关外尘烟滚滚,一支玄甲骑兵破开风沙而来,为的紫袍玉带中年男人勒马立于城下,正是微服赶来的太子朱珩。
“沈云岫!”朱珩仰头大笑,声音清亮如钟,“本宫来给你解围了!”
城门缓缓开启,沈云岫迎了上去。
两匹战马交错时,朱珩递过来一个酒囊:“先喝口暖暖身子。许姑娘在江南托我给你带的,说这是你们许家自酿的青梅酒,能驱寒。”
沈云岫接过酒囊,指尖触到囊身的暖意,心头一热。
他仰头饮了一大口,酸甜的酒香混着凛冽的风滑入喉间,竟奇异地压下了连日来的疲惫。
“她……还好吗?”他低声问,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南方。
朱珩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挑眉笑道:“放心,许姑娘可比你想象中厉害。她不仅掀了朱玦的粮仓,还带着商队往北疆赶,估计这几日就该到雁门关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不过沈云岫,你可知朱玦暗地里和阿那也部落勾结?他承诺只要困住你,就送五千石粮草给他们当投名状。”
沈云岫握着酒囊的手猛地收紧:“我早觉阿那也部近来异动频繁,原来是他在背后作祟!”
“所以咱们得尽快部署。”朱珩策马与他并行,“我带的三万精兵可守雁门关,你麾下的铁骑熟悉地形,正好可以绕到敌后,端了阿那也的老巢。等许姑娘的粮草一到,咱们就……”
话音未落,关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了望哨的士兵在城楼上高喊:“先生!是归燕商号的商队!好像被人追着!”
沈云岫心头一紧,猛地勒转马头。
只见远处的戈壁上,十几辆马车正拼命往关口冲,后面跟着一队骑着矮脚马的阿那也骑士,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是怀夕!”沈云岫的声音颤,翻身上马就往外冲,“赵武!开城门!”
许怀夕的商队刚过黑风口,就被一队骑士拦住了去路。
为的男人穿着阿那也部落的狼皮铠甲,中原人的面孔在一众高鼻深目的骑士中格外扎眼——正是沈万墨。
他勒着马缰,目光死死锁在马车里的阿香身上,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半年不见,她比以前胖了一些,但还是瘦,空荡荡的左袖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脸上的疤痕还未好全。
可那双眼睛,还是像当年在荒漠初见时一样,清澈里藏着倔强。
“阿香……”沈万墨的声音干涩,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嗓音。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再见到她,更没想过她会跟着许怀夕。
阿蛮最先反应过来,她扶着阿香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沈万墨的瞬间,眼里像淬了火:“你是何人!”
许怀夕记得清清楚楚,阿香当年从北疆回来时,左臂缠着浸血的布条,喉咙被毒哑,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她才知道,阿香是为了救沈万墨,被阿那也部落的小王子赛里木砍了手臂,还被当成玩物折磨。
“阿蛮,别冲动。”许怀夕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冷冽地看向沈万墨,“沈公子这是完全成了阿那也的走狗,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沈万墨的脸瞬间涨红。
他想起四年前在江南,自己仗着沈家的公子,想强行占有许怀夕,被她用簪划伤了脸。
后来在流放的路上他甚至想杀她。
再后来母亲带着他离开临县时,他差点死了,是路过的阿香救了他。
那个在荒漠里采药的姑娘,背着他走了三天三夜,用草药敷他的伤口,给他唱山里的歌谣。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活得那样干净透亮。
可他懦弱无能,既不敢反抗赛里木的暴行,又舍不得部落里的权势,最终眼睁睁看着阿香被拖进地狱。
“我……”沈万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阿香的眼神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