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戍边镇。
雪灾刚过,街道上的积雪被推土机铲到了路边,堆成一道道灰白色的雪墙。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旷的镇子,卷起地上的残雪,打在脸上生疼,连耳朵都快冻麻了。
罗泽凯在戍边镇镇政府招待所,设立了开发区指挥部。
这个所谓的招待所,就是一个破旧的小二楼,
墙皮斑驳,窗户漏风,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开发区联合指挥部”几个大字,被风吹得直晃荡。
一楼大厅被临时改造成会议室,几张拼凑的会议桌铺着褪色的桌布,上面堆满了图纸、文件和几个搪瓷缸子。
屋子中央架了个铁皮炉子,煤球烧得噼啪响。
可热气只往上走,脚底下还是冰凉,人坐久了腿都发僵。
上午九点多。
第一个到的是榕树镇的高成。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都磨出毛边的旧棉袄,脚上蹬着双沾满泥浆的胶鞋,裤腿卷到小腿,裤脚还结着冰碴子。
脸上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黝黑和深深的皱纹,像刀刻出来的一样。
他一进门,也不说话,默默走到角落坐下,掏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青山镇党委书记王德发紧随其后,一身笔挺的黑色呢子大衣,皮鞋锃亮,手里拎着个公文包,进门就嚷嚷:
“这地方也太寒碜了!罗书记,咱们开发区好歹是市里重点项目,指挥部不能设在这种地方吧?影响形象!”
戍边镇党委书记于得水作为东道主,穿着一身迷彩棉服,靠在椅子上打盹。
最后到的是薛岳。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羊绒大衣,步伐沉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罗泽凯身上。
“抱歉,路上不太好走,来晚了。”薛岳语气平静,脱下大衣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露出里面熨帖的深色西装。
罗泽凯看了看表,没多说,直接拍了下桌子:“人都到齐了,开会。”
他环视一圈,声音低沉却有力:“今天召集大家,是为了解决开发区当前最紧迫的问题——征地。”
“市里下了死命令,三个月内必须完成核心区一千亩土地的清表和交付。”
“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拖拖拉拉,各自为政。”
王德发立刻接话:“罗书记,不是我推诿,青山镇那边的村民思想工作最难做。”
“祖坟都在那片地里,动不得啊!补偿标准不提高,”
“我这个书记去了也是白去,搞不好还得被围在村口。”
于得水点点头:“戍边镇的情况也复杂。雪灾刚过,不少村民房屋受损,情绪不稳定。这时候谈征地,容易激化矛盾。”
高成依旧沉默,只是烟袋锅子的火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罗泽凯看了眼薛岳,意有所指:“所以,我们需要统一思想,统一口径,统一行动。”
“不能再搞‘一镇一策’,更不能让某些人,打着‘为群众谋利’的旗号,行阻碍发展之实。”
薛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罗书记说得对。发展是硬道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正是由他带来的市规划院起草的《开发区征地补偿与安置方案(草案)》。
“第一,补偿标准全市统一,公开透明,杜绝暗箱操作。”
“第二,安置房建设同步启动,确保‘地清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