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交州瘴夜,犀铃乍歇,竹阁余烟犹袅,
士燮执麈尾,立于十二扇螺钿屏风前,屏上血螭纹随烛影蠕动,似欲破鲛绡而出。
“诸位且留。”士燮声若温玉,却掩不住眼底磷火,“老朽知晓星界梁蝉未返,江东旧部又新丧,交州虽僻,却有万里可拓之疆。老朽愿以象冢为营,瘴海作池,与君共图大业。”
璐璐大姐听完尚未答言,琳琅已暗掐她腕,低低一句:“老狐狸留客,未必安好心。”
彭大波倚栏望沼泽,只见磷灯万点,映得水面如碎镜。
镜中忽现甘宁残影,雷火戟尖直指竹阁,却又被金斑帛蝶磷粉所缚,挣扎不得。
彭大波心中一凛:若士燮真以魂链为牢,我等岂非自投罗网?
夏夏却全无愁思,蹲在廊下逗一只碧眼蟾蜍,拍手笑道:“留便留,我正好教这里的骷髅跳舞!”
“噤声!”白袍小将按剑低喝。水光剑穗无风自动,剑尖凝出一粒冰晶,正映出屏风后一抹幽影——那二八女郎执白骨笔,笔尖犹在滴血,似在描摹众人眉间气运。
是夜,竹阁分房,
莲花独居西厢,天罡眼半阖,锁骨九痣仍隐隐作痛,
案上琉璃盏忽自生波,血龙眼浆中浮出孙权妖猿吞象图,猿目流火,似在冷笑。
“镇鼎牲礼……”莲花喃喃,指尖抚过腰间天罡锁链,链节缝隙渗出淡金血珠,滴在盏沿,竟将图中猿臂灼出一道焦痕。
东厢,璐璐对镜摘簪。那金丝雀舌簪已折,雀喙衔着半截丝——回忆着正是梁蝉昔年赠她的“同心结”。
镜中忽现梁蝉幻影,星辉披,遥遥伸手,但却不出声。
“星界路断,我必以交州为梯。”璐璐咬破指尖,血点镜心,幻影碎成银砂,簌簌落满妆台。
三更鼓罢,士燮复设小宴,
此番不设毒膳,唯置一壶清茶,茶烟袅袅,凝成交趾舆图。
“老朽有一策。”士燮以蚺骨磬槌轻叩壶盖,“江东旧部魂牌,可炼为象骑;诸位心魔,可铸为瘴甲。三日后,瘴海潮生,我当开象冢万棺,请诸位披甲驭骑,直取九真郡。功成之日,魂归故里,心魔自散。”
说完,他抬眼,用警惕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破天左臂金锁囚凰纹上:“孙氏咒印,亦需象冢阴泉化解。否则……”
话未竟,湖面忽起笛声,幽咽如诉。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雾中一尾小舟,舟头立一蒙面人,披蓑戴笠,横笛吹《枉凝眉》。
笛声过处,磷火尽灭,万籁俱寂,
士燮面色微变,袖中槟榔叶无火自燃,
蒙面人抬手,抛来一物——乃半截犀角铃,铃舌尚颤,声若婴啼,
“犀角断时,魂归建业。”蒙面人声音雌雄莫辨,随风而散。
小舟隐入雾中,湖面复起波澜,甘宁残影乘浪而起,雷火戟挑着一盏跳心烛,烛火竟呈青白,照得竹阁梁柱皆现裂痕。
士燮握碎茶盏,碎片割掌,血滴入壶,茶烟骤凝成锁链,将众人座下竹椅缠作一圈。
“走不得。”他声音仍温,却带三分森冷,“三日之期,天罡地煞俱至,诸位若遁,瘴海反噬,魂飞魄散。”
莲花霍然起身,天罡眼青光大盛,锁链寸寸结冰
琳琅左瞳青铜纹路蔓延,与冰链相触,迸出星屑
彭大波按锤,低声道:“便留三日,难道我会这个老头子?且看鹿死谁手。”
夏夏却嘻嘻一笑,从袖中摸出盘古斧,斧背轻敲锁链,链节应声而断:“三日太久,我今晚就想看骷髅跳舞。”
锁链断处,瘴气倒灌,竹阁四壁浮现无数青铜傩面,目孔合浦珠齐亮,似万鬼同睁,
士燮长叹,袖袍一挥,屏风血螭纹破鲛绡而出,化作三足血螭,盘踞梁上,双目如炬。
“既如此,诸位便先破我锁龙阵。”
血月既坠,晨曦初吐,
就在竹阁废墟之中,半截犀角铃犹在轻颤,铃舌每碰一次残壁,便溅出一粒碧火,忽有皂靴踏入灰烬,靴尖一点,铃声骤止——来者青衫蒙面,笛横腰后,正是“早亡”的周郎。
幻影中的周瑜俯身拾铃,指腹抹过铃身裂痕,侧低语:“主公,阵枢已毁,江东群魂尽脱樊笼。”
雾影一分,士燮自瘴气中踱出,素袍无尘,鬓边银丝却添霜色。
他接过犀角铃,轻轻一摇,铃声竟化甘宁狂笑,旋即敛为低沉:“公瑾,苦肉焚面之仇,周某可还满意?”
幻影中周瑜抬手揭下焦黑面具,底下肌肤完好,唯唇角一道旧刃痕,浅淡如月钩:“若无此焚面,怎骗过碧眼儿?士公妙算,瑜拜服。”
二人相视而笑,笑声惊起废墟深处一只金斑帛蝶。
蝶翼展开,磷粉簌簌,竟在晨光中绘出一幅活舆图——交州山川历历,九真郡裂谷尽头,一点赤星闪动,正是孙策咒印即将苏醒的征兆。
原来所谓“锁龙阵”三重,不过是障眼之壳,
第一重,诱众人心魔,实为淬炼“活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