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空空荡荡。
声控灯没有亮起,只有一片冰冷而深沉的黑暗。
他走了。
在她用最伤人的话说完他之后,在她转身走进卧室之后,他终于还是走了。
冷风从洞开的门灌进来,吹在苏晚只穿着单薄衬衫的身上。
她却感觉不到冷。
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刀子般的锋利。
苏晚退回屋内,砰的一声关上门,将自己与那个空无一人的走廊彻底隔绝。
世界安静了。可她脑子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嘈杂。李姐的话,顾沉最后离去的背影,还有茶几上那条断裂的星轨手链,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缠住。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悔恨和荒谬。她想,她该做点什么。去道歉?去解释?不,在她用最恶毒的语言给他定了罪之后,任何弥补都显得苍白可笑。就在这片混乱的废墟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脑海。
皮特。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灿烂,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助理。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在此刻跳出来?它像一根尖锐的木刺,扎进了她混沌的思绪里。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驱逐出去。她应该想的是顾沉,是她犯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可那根刺,不仅没有被拔除,反而越扎越深。
一幕幕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
皮特。总是在她提到顾沉时,眼神会闪烁一下。她过去以为那是下属对“大老板的朋友”的好奇与敬畏。现在回想,那眼神里没有敬畏,只有一丝一闪而过、被精心掩饰的异样。
“顾先生真是个传奇人物,”他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感叹,“苏晚姐,他那么帮你,你可千万别辜负他。”这话听起来滴水不漏,甚至充满了善意。
可现在,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蜜糖,甜得腻,腻得让她反胃。还有剪辑室那次。
她耗费心血画出的星轨分镜稿,最重要的几张,被他“不小心”碰到的咖啡弄湿。
他当时慌张道歉的样子,几乎可以拿去评奖。她当时只觉得他冒失,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可现在想来,他碰到咖啡杯时,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的是窗外。那不是一个犯了错的人该有的反应。
那更像……一次精准的、不动声色的破坏。最可疑的是什么?苏晚猛地从地上坐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是手机。皮特声称“顾沉是老板”,是他们这个秘密调查小组的幕后资助者。
一个活在暗处,连林兆恒都抓不到把柄的人,他的联络方式,必然是顶级的加密和防追踪。
可皮特呢?他从没有过任何可疑的通讯设备。他用来和“老板”联系的,就是他那台贴着卡通贴纸的个人手机。她亲眼见过他用那台手机刷视频,打游戏,和朋友聊天。一个为顾沉这种级别的人做事的核心助理,会用如此不设防的方式进行联络吗?
不可能!这根本不符合逻辑!这个漏洞大到足以吞下一整头大象,而她,竟然直到今天才现。
为什么?因为她被自己的情绪蒙蔽了双眼。因为陆景行是她心底的旧伤,她宁愿相信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也不愿去面对那个更残忍的真相。
她跌撞着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书房。旧手机,她换下来之后就随手扔在了抽屉里。她疯似的拉开一个个抽屉,文件、杂物被她胡乱地扫落在地。她必须找到它,必须证实那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