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狂喜过后的办公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李姐对着笔记本电脑,像在咀嚼一个神圣的词汇,“我查了,是真的。不是骗子。他们在欧洲独立电影圈,是教父级别的存在。”
她的话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阿哲停下了无意义的来回踱步,他看看顾沉,又看看苏晚,脸上的兴奋正在一点点褪去,被一种茫然所取代。
顾沉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只看着苏晚。
苏晚的指尖是冰的。
“他们……为什么?”她问,问李姐,也像在问自己。
“为什么?”李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还能为什么?才华!苏晚,是你们的才华!是林老师的才……”
“不对。”顾沉打断了她。
所有人都看向他。
“才华不值钱。”顾沉的语调没有起伏,“尤其是在这个圈子。他们看到了一个片段,不是整部电影。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不知道我们拍完了没有,甚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拍完。”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办公桌前。
“‘无附加条件的资金支持’,”他重复着邮件里的措辞,“李姐,你做制片这么多年,你信这句话吗?”
李姐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她不信。在这个行业,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要求和算计。免费的午餐,通常都是最昂贵的陷阱。
“那又怎么样?”阿哲忍不住了,他的声音有些抖,“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师傅的心血,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管他有什么条件,我们接了!拍完它!让所有人都看到!”
“然后呢?”顾沉问。
“然后?”阿哲愣住了。
“然后我们把一部干干净净的电影,交到一个不知底细的基金会手上,让他们运作,让他们贴上他们的标签,让他们定义这部电影是什么?”顾沉追问,“师傅的电影,最后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那也比死在仓库里强!”阿哲吼了出来。
“是不一样。”顾沉说,“一个死在家里,一个死在外面。都是死。”
“你——”阿哲气得脸通红。
“够了。”苏晚开口。
两个男人都安静下来。
苏晚走到电脑前,看着那封英文邮件。eysianfieds。极乐净土。多讽刺的名字。
“李姐,”她说,“我们需要给他们一个正式的回复。”
“对,对!”李姐如梦初醒,“我来起草,措辞要专业,要不卑不亢……”
“我们需要一个主体。”苏晚打断她,“我们不能是一个草台班子。我爸……他之前注册过一个公司,用来处理一些版权事务的。”
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与“eysianfieds”平等对话的身份。父亲留下的那个空壳公司,是唯一的选择。
“对,‘远方映像’,我记得!”李姐立刻说,“那得找到公司的公章、营业执照之类的文件,我们得证明我们的合法性。”
“在我爸的书房。”苏晚说,“我去拿。”
她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任何人。她需要一个空间,一个只有她自己的空间。
父亲的书房常年拉着窗帘,空气里浮着一股旧纸张和尘埃混合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仿佛主人只是出门散步,随时都会回来。
苏晚没有开灯。
她凭着记忆,走到书柜前,找到了李姐说的那个存放公司文件的保险箱。她熟练地转动密码盘,是她的生日。咔哒一声,箱门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