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西窗,风起纱帘,屋中一盏绘着嫦娥奔月的四角宫灯倾撒白色的光亮。
风来烛灯微晃,光影微晃,在地面上,落下片片光。
月光从窗台洒落,月华清霜安静流淌。
她便坐在妆台前,安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知是在这里坐了多时了。
燕行川心中担忧,走得有些快,木屐的声音哒哒哒哒,一下一下落在地面上,越来越近,衣摆拂过门槛,扫落一些尘埃。
大概是屋里有些安静,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缓步上前去,走到了她身后,然后看见了镜中的两人。
崔姒看着镜中的人,突然笑了笑。
“在看什么?”他见她笑了,心里也高兴了起来。
“看我,还有你。”她这样答道,然后转头看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嗳。”
她虽然不怕随着时光的逝去容颜老去,可但凡是人,不管男女,也都是在乎自己的丑美的。
燕行川闻言也看了看,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照过镜子了,自己是二十岁出头还是将近四十,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可镜中的她,真的是很年轻啊,没有经历过什么岁月风霜,也没有再那乱世之中练就一番冷肃冷漠,更没有为了天下熬尽心血,总是皱着眉头。
不过,那眉眼之中的轻愁,又像是萦绕在她身上,灵魂之中,无法散去。
“阿姒”他张了张嘴,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说哪一句。
末了末了,只能告诉她,放宽心些,不必担忧。
“天下的事你不必担忧,我一定稳稳当当地往下走,或许要不了多少年,便能达成我们所求的了。”
“还有沈遂他们,待我回去了,也好好想想,将他们这些人都管住了,不会再给你和孩子留下什么烂摊子了。”
大业初成,登临天下,他突然离世,她与孩子坐在那样的位置上也很不容易。
那些文臣武将,听话也就罢了,不听话的,仗着权势胡作非为,还不能下重手,人家一句我对大燕有功,我对天下有功,根本就不好处理。
还有那些氏族,一个个的,都觉得新帝年少好糊弄,心思是一茬接着一茬,都算计他们母子。
她要推行新政,制定律令、推行科举,安置民生,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而且还有面对这些一个个为了自身利益权势搅局的人,更是心力交瘁。
她那一辈子,哪怕到了死的那日,都没过上几天安稳无忧的日子。
崔姒摇摇头:“大业未成,先给人定下种种规则要求,恐怕会动摇军心啊,你若是非要这么干,也要等到北燕得了天下之后吧。”
“到时候众人受官的受官,封爵的封爵,那个时候,你们才是正儿八经的朝堂,是官,也有做官的样子,不能像现在这种草台班子。”
现在的北燕军,确实还像草台班子,若是军中的将士还能提一提位置,但像是谋士这些,很多都是以‘先生’称之。
燕行川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
崔姒闻言抿唇轻笑:“你这样,确实有昏君的潜质,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就做什么。”
燕行川看着镜中的两人,她坐着他站着,靠得好近,他微微蹲下一些,就能与她相依相偎在一起。
她眉眼之间都带着一些笑意,似乎也并不介意他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