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屋破陋,仍有几块木板作为天顶遮风挡雨。
安生简单一吹,一阵轻风拂去了角落里的尘埃,他寻一处墙边席地坐下,透过墙壁上的破洞,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
不需刻意运功炼气,体内仙基已经在与外界感应,吞吐灵机,与望冥截然不同的灵气被炼化入体,让少年感到分外新奇。
“此处灵机充沛,却非是如望冥一般,只一味阴炁,而是生机勃勃,诸炁俱全。”
安生听着外头雨声,鼻尖满是泥土与草木的芳香,顿觉心旷神怡,将头靠着墙壁,伸直了双腿,舒舒服服地出了口气。
然后他就听见了雨声中响起的杂音——那是急促而沉重的,踩在泥水中的脚步声,甚至能让人想象出溅起了多少水花。
安生意识到有人在迅接近,心中竟泛起了紧张。
『这里是哪?来的又是什么人,是冲着安某来的吗?莫非是阴氏的追兵……』
他脑海中浮现了诸多猜测和诸多对策,最激进的一种要一连用上几道神通作为杀招,但最终,少年只是施了一道障眼法,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不多时,一道湿漉漉的身影冲了屋内,看得出来被这雨淋得不轻,身子一阵哆嗦。
男人见屋内无人,长出了一口气,他摘掉斗笠,露出一张四五十岁的面庞。
还没等他脱去完全湿透的衣衫,外头又响起一阵咴咴的叫声,他连忙将马也牵了进来,这下屋内显得有些拥挤了。
安生就在一旁,看着他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瓦罐,强忍着身体的寒冷催动灵力,几番捣鼓,终于从瓦罐中腾起温暖的火光。
男人顿时松了口气,趺坐在瓦罐旁,一边烤火一边运功。
安生就在一旁观摩,这人运功时,周身有一股热气升腾,蓑衣中的水分蒸成水汽。
过了好一会,衣物已经被蒸干,瓦罐中的火焰又旺盛起来,驱散了这破木屋中的寒气,男人苍白的面庞这才渐渐有了一点血色。
可莫要小看了这雨水,这片区域灵机充沛,雨水自然也不会是寻常的雨,其中蕴着寒凉的癸水之气。
癸水性阴,可润物无声,也能蚀骨销肉,这场雨很是不小,雨水寒凉伤身,哪怕炼气修士,一直受着也会损伤法体。
凡人更不用说,被这雨淋上一时三刻,一定会大病一场,甚至损伤寿元。
『好差劲的功法。』
安生看得真切,这人运功时甚至没有入定,趺坐在那里,却心不在焉,时不时睁开眼看着屋外的雨幕,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在等雨小了去做。
稍微有品阶的功法,对修士的心性都有一定的要求,运功炼气时,不说物我皆忘,古井无波,起码也要做到心无旁骛。
从这身风尘行头,微末修为,还有生火都要借助瓦罐中火石的术法水平,专业的安生已经可以下判断了。
定是散修无误。
许是缓了过来,男人也没心思继续运功,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几枚残破的骨符,借着瓦罐的火光辨识着上面纂刻的符箓。
这是他这些时日的收获,这片荒野曾是巫夏交战之地,不知遗留了多少法器,听说有人曾拾到一件威能惊人的古巫器,当真是羡煞旁人。
可惜不出三日,那人就被现暴毙在一处雨棚中,那件古巫器也不翼而飞。
“嘿。”
想到那人的下场,男人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又心疼地摩挲着骨符上面一道深深的裂痕。
这道裂痕将符箓从中间撕开,若非如此,这枚骨符兴许还能用……
但还没心疼完,男人忽然面色一变,将骨符都塞进口袋绑好,随后换了个位置半蹲着,让自己正对着残屋的入口——正好是安生的身前。
他右手低垂,手掌藏在袖口里,目光死死盯着外头雨幕中的黑暗,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那人仓皇狼狈地说道:
“里头的朋友,这雨太冷了,能借一角让我躲一躲吗?这阵雨一过就走!”
男人眉头紧锁,犹豫了好一会,正当安生以为他会拒绝时,却听他说道:“行啊,你进来吧。”
『哦豁,人还怪好的。』
“谢了,朋友。”雨幕中的人于是走近,显出模样,看着年轻些,三十来岁,腰间系着剑,一身劲装倒是有几分剑客的模样,只是也被淋成落汤鸡。
这人也有规矩,入门之后,先将剑插在檐下,再慢慢凑近瓦罐。
男人见状,身体稍稍松懈,侧了侧身,又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