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郡,临渊阁。
身着红衣的女子坐在青石凳上,桌上的清茶早已凉透。
她微微仰着头,目光越过近处层层叠叠的树影,落在远方那片连绵的山脉上。
寻常时候该是青黛色的山廓,此刻却被浓得化不开的沉云笼罩——
那云带着暗沉的紫黑,边缘处偶尔翻涌着猩红的光,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云层里翻涌。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里隐隐约约飘荡来污浊的血腥味,叫女子心头一阵沉郁。
“妖云……”
这女子正是林沐檩,此地乃是冀州最边缘的东临郡,这座阁楼取名临渊,意为东临沉渊。
她方从前方山麓返回,猎回了一头炼气期的狈妖,随后便马不停蹄回到了这座由几大世家共同修筑的阁楼。
东吾山中一定生了某些变化,只是不知会不会酿就祸事……
“沐檩,无需多心,东吾山往年都会有一小段时间腾起妖云,通常是有哪头幸运的妖兽感应到了妖庭召唤,但要不了几日便销声匿迹。”
青石桌的另一侧坐着一位青袍男子,相貌儒雅清俊,手中端着茶盏,温声说道。
“依我看,多半是被眼馋造化的妖兽打杀分食了,不出几日,这些妖云也就散去了。”
妖兽浑身是宝,每一头大妖都吞吃过数不清的天材地宝,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其它妖兽的骨血皮肉。
这男子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女子眺望远山的侧颜,凝视着如蝶翼般垂落的睫羽,还有那双落了迷雾的眼眸,他眸光微动,开口说道:
“沐檩……”
“不,我有预感,这一次是不同的。”
林沐檩突然说道,将男子的话语堵在口中,他一时语塞,转而轻笑道:
“你总是这么谨慎……那就等等静渊道长的消息,她擅长易道,定能测算出东吾山中的变故。”
林沐檩点了点头,这也是她狩猎狈妖来此的原因。
临渊阁阁主静渊道人擅长卜算之道,有东吾山中妖兽之血作为媒介,兴许能够算出些明目。
“对了,沐檩……这几枚丹药你且收下。”
青袍男子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从袖口中取出一方木盒,轻轻拨开卯榫,便见内里软垫上,平躺着两枚圆润晶莹的丹丸,表面有水波般的纹路。
一时间丹香四溢,耳畔隐约听见波涛之声。
林沐檩回过神来,双眸一凝,察觉到体内仙基中的丙火之息开始躁动,顿时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丹?”
“这是用江河之气佐以扬州清河碧水灵物所炼成的丹药,能提点水中生灵,点化符水,平息火气,疗伤医民……同时也是这一次品丹会的榜魁。”
青袍男子开口说道,言语中难免带上了一抹自傲,显然这两枚丹药正是出于他手:
“你为冀州操劳,错过了丹会,我特意为你留着,兴许能对化解焚脉之劫有所帮助。”
男子言之凿凿,眼中真情流露,林沐檩沉默片刻,却只是微微颔,道:
“……你有心了,还请将丹药收回,焚脉之劫非是丹药所能化解。”
“不,沐檩,这一次我仔细思量过,焚脉之劫本质是火德过盛,焚毁甲木根基,只需以水德调和,定能滋木抑火,复归均平。”
闻言,林沐檩眼底泛起一丝波澜,居然认真地思考起来。
此人名为陶言休,乃是陶氏年轻一辈最出众的男丁,却非是因为他的修为出众,而是因为他的丹道造诣。
他拜入了大丹师兜钧真人的门下,以记名弟子的身份筑成仙基【蓬壶炉】,得授一味灵火,因而声名渐起,在冀州丹师的圈子中算是小有名气。
其人丹道造诣非同小可,口中的理论听起来也很有道理,林沐檩一时间竟然有些意动。
只是丹药一物,实在太过隐私,凡有点底蕴的世家宗门,都会着重培养自己的丹师,便是因为深谙此道的丹师太容易在丹药中动手脚。
林氏与陶氏同为冀州世家,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今日承了对方人情,他日或许就要遭人算计。
林沐檩思量至此,还是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这丹药太过贵重,我不能拿……”
话未说完,一抹遁光自远处飞掠而来,惊动了坐在亭中的二人。
『族中传讯!』
林沐檩骤然站起,抬手将遁光摄入手中,随即面色大变。
陶言休观察着她的反应,开口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柠儿出事了。”
许是挂念自家妹妹,心绪不定,林沐檩也没有提防,下意识说了出来。
陶言休闻言,目光闪烁着:“是不是焚脉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