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净想。
这念头一起,又自嘲道:他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犯病,怎么不算是病情好转?
万年不好意思的小跑下来,对一切浑然不觉。
他笑嘻嘻的说:“我给场务发了消息,叫他们先休息等我们通知。走吧,李哥,去车库得坐电梯,楼梯下不去。”
说着,他穿过医院一楼密密层层的人群,冲到满是人影的电梯按键前,眼疾手快的按了个向下。
李司净佩服他。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大摇大摆、恍然不知的穿过腥臭污糟的烂泥大网。
全须全尾的……
那他应该也行。
李司净目不斜视,迈步穿过了烂泥大网。
除了视线遭到阴沉灰烬蒙蔽的瞬间,心头一跳。
并没有别的不适感。
很好,是幻觉。
他淡然的松了一口气,走入等待电梯的人群,进了电梯。
医院往下的电梯,一向人少。
李司净视线一瞥,站在了电梯中央,远离了四周角落。
万年按了键,继续去说:
“那个画展晚上七点半关门,开车只要四十分钟。据说盛世集团的林总,刚花了六七十万,在里面买了一幅画,说是什么人生坎坷的乡村画家新作。”
“哇,好有钱。原来网上说的是真的,只要讲得出故事,随便什么画都能卖这么贵!”
他喋喋不休,李司净脸色苍白,不回话。
万年似乎终于发现了老板的不对劲。
“李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他只是不想说话。
因为在楼梯间形影不离的黑影,从他步入电梯的瞬间,如潮湿海水一般,涌入电梯死角。
它们仍是一片漆黑阴沉,泛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头顶发芽一般的绿点,在狭窄空间里更为显眼。
仿佛深海诱捕的一点幽绿荧光,等着他这条游鱼自投罗网。
电梯到车库很快,“叮”的一声,门开了。
李司净应该迅速逃离四角的幻觉,尽快的去往开阔的地方。
可他视线往外一瞥,骤然愣住。
白炽光照亮的阴暗车库,一个男人穿着浅灰色长风衣,步伐悠闲的走过。
他身材高挑,短发凌乱,拥有极为适合风衣的宽肩窄腰,任凭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惊叹于造物主的偏爱。
如此备受偏爱的身影。
却叫李司净心中涌上按捺不住的恐惧。
李司净几乎要忘记这是恐惧。
他背后发寒,唇齿颤抖。
每一根指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远离他!躲起来!快跑!
李司净死死定在原地,在意识叫嚣警告之中,偏偏诧异盯紧了那道背影。
直到电梯门差点关了,他竟伸手拦住门,在喉咙烧灼心跳剧烈的强烈恐惧之中,飞奔出去。
穷追不舍!
身后万年茫然大喊:
“李哥、李哥?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