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净拖着椅子,坐在顶楼边缘。
他坐在那里,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忽然,他听到了脚步声,心头跳出一丝欣然雀跃,期待着周社告诉他:小女孩找到了,《箱子》能够继续拍摄。
转头却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
“阿深?”
这样凄凉空旷的夜晚,独孤深睡不着,理由大约跟李司净差不多。
“不知道走丢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警察一定会找到她的。”
李司净的回答笃定,就算警察找不到,周社这个王八蛋也必须找到。
“能够快点找到她就好了,今天我们在老楼的戏还没拍完。”
他的话语遗憾,说出了李司净的心声。
在鲜活生命的生死之间,这样的话,泛出了专注于自身的冷漠。
似乎他并不会为了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小女孩,过度揪心。
也许,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更为揪心的命运,将他的灵魂磨损得麻木不仁。
他们很像。
李司净想,可能因为他们太像,周社才敢笃定的说,独孤深就是最适合的林荫。
他叹息一声,终于良心发现似的,关心问道:“你来了李家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之前不是困得摔倒了吗?”
“我没事,只是会做一些噩梦。”
独孤深声音低沉,“李导你呢?”
“我也会做。”
也许不会有人比李司净更理解噩梦的痛苦。
浑浑噩噩的梦境,令人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仿佛这巨大的世界也是一场巨大的梦,他永远在等不知方式不知何时的醒来。
可是他依然会说:“不要太在意你的噩梦,那些只是过去没法忘记的痛苦。如果你总是咀嚼痛苦,人生都会跟着变难的。”
李司净学着宋曦安慰他一样,去安慰独孤深,全然不管自己又是如何固执的家伙。
“怎么了?”
李司净没听到独孤深的应和,只见他仰望月亮。
独孤深说:“可我的噩梦里,出现了已经去世的人。”
李司净猜测,去世的人是他的母亲、父亲或者任何一个他失去的亲人。
就像他总是梦到外公。
“我也经常做这样的梦。”
李司净说:“我总是梦到外公来救我。”
独孤深专注的听,连询问都带着谨慎:“即使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也会入梦吗?”
听到这样的询问,李司净诧异看他,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独孤深慌张的解释道:“就是那种……从来没有见过、仅仅是听说的人……李导也会梦到他的长相,和他对话吗?”
“会。”
李司净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度惊诧于独孤深和自己的相似。
“别说没有见过只是听说的人,甚至根本没有见过,也根本没有听说过的人,也出现在了我的噩梦里。”
那是周社。
那样的梦境可怕又真实。
如果周社这一辈子都不出现,对他而言,就仅仅是一场又一场噩梦。
可周社偏偏出现了,鲜活温柔,百依百顺,与梦里冷漠残酷的模样截然不同,令他烦恼倍增。
他心跳如雷,感叹怎么独孤深也在做这样的噩梦。
梦里饱经生死,现实破碎虚幻,是他不愿面对的折磨和痛苦。
然而,和他最像的林荫,竟然也在反反复复的自我怀疑里,重走了他走过的路。
那样的路太苦了。
以至于李司净升起了宋曦一般的悲悯,坚定的告诉他:
“但梦只是梦,我们不能沉浸在梦里。”
“等《箱子》拍完,我带你去看看医生,无论是吃药还是住院,都得保证充足的休息才行。”
那些宋曦一一说出来,被他内心否定的话,只要换一个立场,他就可以坦然的拿去劝说独孤深。
就好像变得与他毫不相关似的,值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