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净?”
黑暗吞没了一切,也吞没了妈妈的身影。
李司净睁开眼睛,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浑身冷汗,整个唇齿微微颤抖,几乎分不清刚才的一切是梦还是记忆。
直到温暖的手掌,覆盖他的额头,仿佛梦里妈妈摸过他的额头。
“司净?”
李司净仍旧存在于那种差之分毫的之后,抓住周社的手,不愿这一丝温暖远去。
眼泪流下来。
“她本来可以逃的。”
“但她为了我。”
哭声在寂静房间回荡,李司净宣泄着苦闷,还有十数年未曾想起的过去。
妈妈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他六岁的时候吗?
他第一次有记忆回到李家村的时候吗?
那就是十八年前,甚至比外公去世更早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只记得泥泞的村路,温柔的外公,带着他去给外婆上坟。
“我和外公去的,那真的是外婆的坟?”
“走过竹林我见到的漆黑阴影,真的是我的噩梦吗?”
“周社……周社……”
周社并不回答。
李司净停止不了痛苦的喃喃,无论是睁眼、闭眼,都忘不掉林叶簌簌,鬼魅一般出声的“妈妈”。
他害死了妈妈。
“小叔……”
李司净虚弱的喊周社。
周社终于无奈的伸手,抚摸他汗湿的额头。
“这不是你的错。”
苍白的安慰,无法唤醒李司净的神志,却给了他一丝属于“小叔”的安全感,短暂的抑制了他的痛苦,让他能够思考。
“外公一直知道发生了什么……”
外公什么都知道,外公什么都记录了下来。
那篇《大山》清楚的记录了李灿芝的一生。
生于大山、父母遗弃,好不容易在城里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偏偏有了一个儿子。
她要救昏沉不醒的儿子,她选择回到想要杀死她的大山。
如果没有那声呼唤,她不会回头。
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谁在喊她?
李司净已经完全弄不清楚,梦里喊那声“妈妈”的,是六岁时候的他,还是一个伪装的鬼魅。
一个仿佛杂糅了《大山》的噩梦,令李司净脸色苍白,反反复复去想外公在日记里感慨:
“很多人驳斥我创作《大山》的目的,说我是破坏团结、居心叵测。但是这座山里丢失的孩子,死去的女人,数不胜数。满是记录的纸页,都是没有名字的棺材。”
“山在吃人,却总会有人忘记。”
丢失了名字的女人,掩埋了名字的棺材,成为了李司净创作的《箱子》。
可他从来不知道……
“是我害死了妈妈。”
“不是。”
周社为他拭去泪水,“是这座山害死了她。”
“山里有什么东西,它凭什么决定人的生死!”
李司净不接受一座沉默的大山成为人类无法逾越的规则。
“无论是什么东西,它才是最该死的!”
妖魔鬼怪、祖宗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