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记得,他不会一次又一次用“你的妈妈”这样的称呼,去称呼李灿芝。
严城这样敌视他的人,最恨的称呼就是“李司净的妈妈”。
依然只能在这种时候,承认他是妈妈的孩子,去掩饰自己的不记得。
月光阴冷,李司净抓住严城下山。
他们绕开寒潭,在辨不清真实和梦境和黑夜里,踏上了下山的泥路。
严城有了闲聊的兴趣。
“她不在的时候,你爸没有再找别人吗?”
李司净瞥他一眼,“这种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他不信这么一个嫉妒心极强的男人,会忍得住不去监视他爸。
可惜严城监视了,也只能见到他爸每天善乏可陈的出门买菜,逛商场,晚上散步遛弯。
连只狗都不养,仿佛真的有妈妈陪伴,丝毫不会孤独寂寞。
“我爸也不记得了。”
李司净回忆起他和他爸相处的这些年,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他会抱怨说,如果妈妈知道我病了得多心疼,我要是太久不回家,电话里也会说妈妈担心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你说,他肯定不记得妈妈了。又是怎么说服自己安于现状,每一句话都像我妈还在,他们没有分开过一样。”
严城安静的听着,他也是男人,他也不理解周卫。
“如果他记得呢?”
“他应该不记得了。”李司净说,“我问过他,妈妈叫什么名字,他把我骂了一顿。”
“骂到最后,说了很多埋怨我的话,却还是没有告诉我,妈妈的名字。”
“那你呢?”
李司净同情的看着这个男人,可他绝对不信他做的一切是因为虚无缥缈的爱。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千里迢迢来到敬神山,真的只是为了救一个名字都不记得的人?”
严城挪开视线,回避了李司净的眼神,没有说话。
但他什么都不说,等同于默认。
李司净非常肯定:“你不是为了救她而来,你有别的目的。”
果然,这座外公坚持留守的大山,始终不会让他喜欢。
太多人消失在山里,也太多严城这样的人,居心叵测的让人消失在山里。
严城沉默不答,只固执看他,半晌出声,“李司净,你不该活着。”
李司净不知道这算是答案,还是严城对他的怨恨。
路途泥泞寂静,他想起走入寒潭的陈菲娅,又想起妈妈。
他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回荡起最后一次见到陈莱森时,那家伙癫狂发疯的话。
还有周社认真的承诺。
“难道……”
李司净很不想问,因为一旦问出口,有些事情就会在他心底扎根。
“这座山,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沉默之中,夜风呼啸,山里变得更为阴冷寂静。
“净净……”
轻盈的呼唤,随着风飘来。
李司净霎时停住脚步,看向幽绿的寒潭。
“净净。”
温柔的呼唤变得确定,李司净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迈步。
“妈妈?”
严城在阻拦他,严城在说什么。
可是李司净猛然推开身前的阻碍,执着去找声音的来源,耳畔只有妈妈温柔的轻呼,眼睛只看得见被他遗忘的熟悉脸庞。
妈妈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的梳成了长辫,搭在颈边,细长的眉毛弯弯,总是带着温柔笑意。
他和妈妈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