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话,从万年这里转述了一下,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李司净皱了眉,“我没事,出来吹吹风也好些。”
周社的身影落在石框里,他很不舒服。
那种痛苦几乎令他本能的警觉,连带着整座资料馆都显得阴森。
红彤彤的灯笼,配上红艳艳的布条,格外符合《箱子》想要的大悲大喜。
毕竟,那些无声沉入寒潭的新娘,总是在这般艳丽的红色与喜庆里,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这些生命的消逝,应当与周社无关。
他依然无法接受,这道修长灰暗的身影,染上这座大山婚丧嫁娶的色彩。
李司净立刻安排:“万年,你去通知美术和布景过来,把红绸布都换成绿的。”
剧组忙忙碌碌,改变着贤良资料馆的布景。
红色的喜庆绸布,全都换成了传统的绿,大红大绿摆在了资料馆里,再配上灯光打出的蓝与黄,整个场景变得浓艳又诡异。
祠堂的戏份,是林荫三人组的逃亡。
他们混入祭祀队伍,见证传承千年的祭祀模样,一路走向敬神山半山腰的土地庙,经历最后一战,走向拍好了的大结局。
这样的戏份人多、场景复杂。
李司净和美术、布景,反复研究过许多次,才定下了拍摄主基调,终于等到一切就绪,只等开拍。
李司净眼前清晰,那些蛰伏的影子似乎不愿踏进资料馆,还给他一片清净。
祭祀队伍准备就绪,争执的三人组镜头就位。
随着他一声令下,现场敲锣打鼓,响声震天。
主持的司仪,捧着手中竹简,向着远处敬神山吟唱——
“司天地,祭上神。”
镜头之前,林荫一身狼狈,抱着箱子质问:“你一直在骗我!你从来不会说实话。我还有多的命信你吗!”
司仪吟唱未止,“呜呼祈顺遂,叹仰以止息。”
迎渡说:“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送你安全离开。”
“小玉呢?”
比起李襄,林荫宁愿去信冷漠无情的小玉,至少,她总是无情的说实话,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名义骗他。
“小玉呢!”
台词、场景,每一幕都在李司净清晰回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玉就在祭祀的仪仗里,随时能够为走投无路的林荫,开一条通往土地庙的路。
镜头前的拍摄毫无问题,清晰干净得前所未有。
李司净却觉得呼吸困难。
他们拍摄的祭祀吟诵早就结束,他所有的知觉都停留在吵闹的锣鼓唢呐刺耳,以至于听不清演员们的台词对白。
小玉站在仪仗之中,居高临下的质问林荫:
“你一定要死去的人看见太阳,你敢拿命来换吗?”
李司净惨白着一张脸,仿佛再度陷入属于他的幻想和以前痛苦。
这是他写的台词,这是他推敲的故事,为什么会有人反反复复在他的幻觉里,不断的复述:
拿命来换。
霎时,他耳畔爆发了一句清晰的吟诵。
“吉时拜山,凶时祭人,以祀天地之愿!”
李司净眼前没有黑影烂泥的干扰,视线却杂乱得看见了祭祀。
已经拍摄完毕的司仪祭天,再度重回他的脑海,无论他怎么驱赶,也越来越清晰。
镜头前是小玉质问林荫。
他看到的却是司仪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手捧刀刃,挥刀砍向身着灰袍跪地的背影——
咔嚓。
那把属于周社的短刀,斩断跪地祭品的头颅,随之响起一声呼唤: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听命于天。”
李司净像是坐在一艘巨浪摇晃的小船,经受海啸般的剧烈晃动、除了唢呐蜂鸣吵闹冲击,什么都听不到了。
李司净倒了下去。